今后的路，或许便不会平坦了。今后的每一日，注定也不会平静了。

自从重新回到悬崖之上，一切便在悄然地发生变化。

绾儿看着沿路陌生的风景，心中不断回想起曾经的美好和那一夜家破人亡的惨烈。她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她用大半生的时间等待，如今，希望破灭，才重新踏上复仇的路。这一切，是不是太迟了。她怕自己来不及复仇便已被诅咒带入坟墓。

她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处处充满了矛盾，违背当初和黑衣少年的约定，违背当初答应母亲不再复仇的誓言。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却不得不渐行渐远，无法选择。

“我注定是要下地狱的。”绾儿自言自语。

缺月看着身旁的绾儿，心中默然发誓：如果是，那我陪你。

他对她，有着宿命一般不由自主的守护，那是一种即便跨越千山万水、重重艰难也要长途跋涉，来到她身旁的牵引力。那守护，已经超过了爱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只有当他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才会明白，为何他对她，会有如此之深的坚守。

繁华的城邦，遮掩不住行人忧郁的面孔。

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无法言语的忧伤吧，所以看任何人，都染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

“你确定，靖王就住在这里？”绾儿有些犹豫。

“放心吧，虽然我是个江湖骗子，但就算我骗了任何人，也不会骗你的。”

“他怎么会成为靖王？”

“人家一出生就是靖王了，八成是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绝不会认错。”绾儿语气坚决，她确定，他就是她的明月。即便所有人都怀疑，她也不会动摇。手腕的牙印，是她留给他最深的记号。她不会忘记。

“可是，如果见到他，他不认你，你又该怎么办？”缺月追问。

“我也不知道，先找到再说。”

“你总是这样不顾后果。”

“还能有什么后果？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彼此陌路而已。这样的结果我可以承受。”

“可是，被拒绝的感觉并不好受。”

“再不好受也好过十年的寂寞和绝望。”

紫叶城，繁华与冷寂交织。

靖王府，那样刺目的字眼，绾儿的眼中有闪烁的泪光。

她踟蹰，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门吱呀开启，那夜的黄衣女子从里面走出，看到绾儿和缺月，有些讶异，但更多的却是不屑一顾。

她傲慢的问：“你们来做什么？”

“麻烦替我通传一下，我想见靖王。”绾儿轻声说。

“见靖王？真是笑话，靖王是你这种人说见就可以见的吗？”黄衣女子掩口而笑，眼中尽是鄙夷。

缺月有些愤愤不平，如果那个人真是明月，如果他还记得绾儿，他怎么忍心让绾儿忍受这种屈辱。他更为绾儿感到不平和怜惜，绾儿，不应该受这种难堪。她不应该再受苦了。为了明月，她已经承受了太多。

可是，此刻的靖王，怎么还会记得绾儿？

“我求你帮忙通传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靖王。”

“我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再说你这种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凭什么给你跑腿。你这种人也有资格使唤我吗？”黄衣女子鄙夷地嘲讽。

绾儿心知此次出行的每一天不会像在谷底一般平静，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她太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她的人生，还停留在十年前的记忆之中，那时，她是父母的掌中宝，她是明月的唯一，她是彩蝶山庄的明珠，她从未受过一句重话。如今，面对这样的羞辱，她只是告诫自己要忍，但她的肩头却忍不住颤抖。

缺月看在眼里，如何肯罢休。

“你是哪位？居然也在靖王府大放厥词。”缺月故意大声说，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热闹。

黄衣女子气红了脸：“我是——”

“靖王的王妃？”缺月冷笑。

“我？”

“全紫叶城的人都知道，靖王好像还没有王妃吧。”

“你——”

“我什么，我说错了吗？你一个外姓女子，在靖王府凭什么大吼大叫，不让靖王见他的朋友。”

“你——”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就算你是王妃，也不应该这样对待靖王的朋友吧。何况，就你这待客之道，也不配做靖王的王妃。像靖王这样文武双全、聪明睿智的人，怎么会娶你这样的疯婆子做他的王妃。”

“你太过分了，小毛贼。”

“贼？哪有贼？你说我吗？你可不要欺压良民，冤枉好人啊？说我是贼，你有什么证据？堂堂靖王府，你也想给我定莫须有的罪名吗？天啊，这还是朗朗乾坤吗？靖王啊，草民冤枉啊。你的手下屈打成招啊——”缺月一副无赖嘴脸，黄衣女子的脸色已经由红色变得惨白，浑身发抖。

“你住嘴。”

“凭什么让我住嘴？嘴长在我的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个丑八怪管得着吗？”

黄衣女子已经受不了越来越多的行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快要气疯了。

“啊，快来人，把他们给我轰走。”

侍卫应声出来，绾儿拉拉缺月的衣角：“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怕什么？既然你这么着急找靖王，我一定让你见到他。”

“可是——”

“别怕，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只是瞬间，缺月只是几个转身，蜂拥而出的侍卫早已躺倒在地，哭天喊地。

“这只是小小的惩戒，要是再不让我们见靖王，你们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缺月的脸色并不好看。

所有的侍卫都面面相觑，顾忌黄衣女子的余威，都不知该如何进退。

黄衣女子说时迟，那时快，冲到绾儿的身边，紧扣住绾儿的咽喉，愤怒的喊：“你再敢乱来，我就杀了她。”

“放了她。”缺月的声音幽暗而愤怒，这个世上，除了那个人，还没有谁能够威胁得了他。这笔账，迟早要和她算清。

“哟？生气了，早看出来你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有什么好事发生？”黄衣女子好不容易抓住了缺月的把柄，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泄愤的机会。

绾儿哪里经过这种污蔑，她忽然觉得出谷真是一个错误。外面的世界，如果失去了父母和明月的保护，她便什么都不是，她甚至无力招架旁人对自己咄咄逼人的污蔑。这样懦弱的自己，还谈什么报仇。连让自己变得坚强都是那么的困难，今后的每一步，到底该如何艰难的走下去。

绾儿眼中的绝望和疲惫，缺月看的真切。有些事情，是他无法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