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畔，月光雪夜，顾深和白猴吴老道分骑三匹良骏，马蹄卷起飞雪，在三人身后形成了一道雪龙。

三人狂奔上一道高岗，顾深极目远眺，一座小小的城池出现在前方，城中点着黯淡灯火，在通彻天地的月光下显得非常不起眼。

白猴展开手中的地图，顾深伸手在地图上，沿着洛水游移，随后点了点头，“前方应该就是临洛县城，今天时候不早，剩下的路程也不远，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三人已经昼夜不停奔波了很久，身上都满是风霜之色，不过三人都在战场上滚打，这点苦倒还忍得住，不过前方有个歇脚的地方，还是令人期待，所以用最短的时间冲到临洛县城门口，却被告知已过门禁，不允许入城。

“将军，要不要亮明身份……”白猴下意识地问道，还没有等白猴说完，吴老道斜着眼睛拍了他的后脑一记，“咱们前往平渭接管北上大军，那是军机，一路都不可泄露风声，现在虽然在宣州境内，但是北辽之前就已经来过此地游掠，也许布下了不少探子眼线，到时候在半途展开大军伏击我们三人，绝对要坏了大事！”

顾深也觉得吴老道说得非常有道理，临洛县城也是因为前段时间遭遇北辽大军，所以现在才如此风声鹤唳，更不用说现在已是深夜，亮明身份进入城中或许可以得一时舒服，但是为此走漏风声，迎来杀身之祸就颇为不值。

于是三人转身，准备绕过临洛县城，继续前行，干脆一口气直行到宗州府城再歇脚。

还没等三人重新回到官道，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列重甲军士从临洛城中出来，刀剑出鞘，枪戟如林，在月下泛着冷森森的光芒。

“留步！”当先一位将领大声叫住顾深三人，然后策马奔至三人面前，“三位可是来自吕都城？”

顾深没有言语，将领卸下头盔，露出一张英武的面庞，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就着月光仔细大量顾深，确定之后，翻身下马行礼，“顾将军，末将南征军聂辉，奉朱洪将军令，在临洛县城等候接应顾将军。”

聂辉看上去非常年轻，顶多二十来岁，可能比顾深还要小一些，不过领着这一股小小的接应队伍，也颇有章法，顾深与其详谈，才知道这个聂辉，是刑宽的干儿子，现在跟随老将朱洪，在他身边学习调兵遣将的本事。

验过了顾深身上的虎符和军令之后，聂辉也不拖泥带水，对顾深三人说道：“军情紧急，而且朱老将军说，此次北辽南下的大军，有高人压阵，在凉州宣州一带，洒下了大量的细作探子，未免夜长梦多，路途生变，末将建议不要在途中停留，连夜追赶大军，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大军距离平渭城五十里的地方，追上大军。“

顾深还未说话，年轻时曾经与北辽作战过的吴老道觉得有些奇怪，“聂将军，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聂辉看了看吴老道，心知这老亲兵怕是顾深的半个长辈，也不敢怠慢，连忙道：“老先生请说。”

吴老道捏了捏自己的胡须，“我年轻时曾与北辽这帮山野人厮杀过，他们就没几个能说咱们中原话的，而且喜留鼠尾发，那口音，一到凉州别人就知道他们是北辽人，怎么还能洒出来这么多细作探子？”

聂辉摇摇头，叹道：“之前我也不大明白，还是宗州太守包元恺告诉我们各中缘由，原来中原诸国，征战多年，不少亡国之民，不愿意成为咱们大景人，宁可跑到北边去，投靠北辽，其中就有大量的西夜国和西楚国的亡民，他们可是与咱们大景的宗州、宣州、凉州都交界，甚至这几个州府，大片的土地就是西夜国和西楚国的旧土，这些细作探子，对这几个州府的地理风物，比咱们都要熟悉得多！“

“要说咱们大景，对这两国平民也算厚道，只是追究王公贵族，将其贬为奴籍，平民百姓都仍然就地安居，怎么还有如此多的人跑到北辽去……”

聂辉笑了笑，表情却很严肃，“所以我之前说北辽国有高人坐镇，我们一路上其实抓到过不少细作，据说北辽的国师名叫宇文成德，承诺这两国旧民，攻下大景北地三州之后，仍然将故地还给两国，并支持他们复国，与我大景作对。“

“所以虽然西夜与西楚两国早已覆灭，但是野心家层出不穷，妄想借着北辽这股东风，翻身复国，这才有了这么多细作。“

顾深一直没有说话，却认真在听聂辉与吴老道闲聊，他在心底叹气，大景朝虽然在沈济和一众骁将名帅的带领下，在中原地区所向披靡，短短几十年，就攫取了莫大的功业，但是实际上也有很多的隐患，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有一一消除，大景就好像是一架狂奔的战车，一旦稍稍停下来，或者遇到一个小坎，就有可能遭遇巨大的危机。

就是不知道，北辽背后的山中势力，是哪一支？

一路前行，不惜马力，临洛县城早已甩在后面很远，在漫天风雪中彻底失去了痕迹，就在此时，聂辉散出去的两名斥候先后回报，在前方东北、西北处，均发现了北辽大军活动的痕迹。

聂辉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吩咐手下将士打起精神。

顾深忍不住看了一眼聂辉，还没说话，聂辉就道：“情况不太妙，也许我们在临洛县城就走漏了消息。”

顾深沉吟片刻，对聂辉道：“聂将军，是不是要派斥候往我们刚刚走过的路线探一探？”

他现在还并未正式接管刑宽的南征军，所以虽然聂辉即将成为他麾下将士，现在倒也不好直接对其下令。

不过聂辉非常认同他的建议，当即叫来了三个斥候，分三个方向，往回去摸情况。

过了不多时，就回来了两个斥候，其中一个身上还插着一枚箭羽，脸色苍白，禀报道：“西南方向出现北辽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