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头生双角，四肢反曲的异兽从冬雁的腹中破开肚皮钻了出来，黝黑的身躯肌肉虬结，只有面部长着一张人脸，这人脸上带着一股子凶悍血戾之气，刚刚落地，就化作一道残影，朝顾深飞射而来。

当！

刀角相击，火花四溅，这怪物头顶的这对牛角，竟然如此坚硬，而且速度快得出奇，顾深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只能依靠危险临身的本能，阻挡其疯狂的进攻。

不过这怪物只有简单的战斗本能，顾深很快就适应了其节奏，这怪物根本就奈何不了顾深，再次挥刀砍退了怪物之后，顾深反手倒提长刀，耳畔听到风声响起，脊柱如龙挺起，侧身避过尖锐的牛角，伸手向前方抓去，入手是粗糙又滑腻的手感，顾深已经一把揪住了牛角的根部。

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猛一甩头，想要将顾深甩脱出去，不过顾深抓得很稳，顺着怪物甩头的力道，身体借力侧飞出去，倒提在右手的长刀翻转，刀身笔直向下，随后顾深用尽全身力气，凭借下坠势头，将刀尖深深插进的怪物的身体，将其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怪物发出惨叫，不停地挣扎，顾深一手抓角，一手压刀，自己身上更是被这怪物溅了满头满脸腥臭的血液，直到这怪物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彻底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顾深喘着粗气，站起身来，转头看向那具冬雁的身体，却发现她已经仰头躺在地上，双目圆瞪，肚皮破开，早就断了气。

顾深抓起地上的怪物尸体，深吸了一口气，跳进了水中，顺着来路返回热泉。

身旁的水温渐热，光线也明亮起来，这一回返程，顾深心里有了底气，对路线也有记忆，速度要快了不少，很快就穿过横向的洞口，来到了热泉底部，这时，他意外地发现，怪物的身体在热泉中飞快地溶解着，只有抓在手中的那对牛角，仍然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没有一丝变化。

随着怪物身体的溶解，热泉底部的泉水也开始不断地冒着气泡，水温在飞速地上升！

顾深没空再观察怪物尸体的变化，他把刀再次咬在口中，手脚并用，抓着泉中的钟乳石飞快地上爬。

外面的光线已经非常明亮，能够看见水面，甚至能够看到岸边正在探头张望的众人。

此时水中到处都在升腾起大颗大颗的气泡，这汪热泉，正在沸腾。

顾深已经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剧烈灼烧感，他明白自己已经快到忍受的极限，用力在一块突出的钟乳石上一踩，身体飞速上升，一口气冲出了水面，落在了岸边，手中的怪物尸体，仅仅只剩下一个头骨，两个尖角，那头骨也已经酥脆了，轻轻一抖，头骨就化为齑粉，两根角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热泉已经沸腾到了几点，水柱和蒸汽冲天而起，地下的石头也不断碎裂崩解，泉水一片浑浊，大伙见顾深已经出来，也纷纷逃离沸水和蒸汽喷射的范围，躲到了小楼的屋檐下。

“顾大人，下面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玩意？”

顾深不好跟王大胆解释太多，他自己也没明白这水下碰到的事情，更是无法解释冬雁和这个怪物的关系和来历，只好说道：“下面通往一个水牢，里面关押的女子是……”

正要说出冬雁的名字，顾深忽然就停住了嘴。

他意识到现在并非把冬雁的情况说出来的时机，因为在吕都，还有一位冬雁姑娘，此刻很可能正住在自己的同袍常沱的府上！到底哪一个冬雁才是真的，如果自己现在说出来，吕都的那个冬雁如果别有所图，那会不会对常家上下，乃至他顾府造成危险呢？

“关押的女子已经身亡。”顾深简短地说了一句，“叫人来把这个地方封锁掉，任何人不准进出。”

王大胆愣了一下，摸了摸脑袋，低声道：“属下还想做主，将这宅子送给顾大人作为别院呢……”

顾深可不想要这么个诡异邪门的地方，再说了，这里虽然景色壮丽，但是并非他的家乡，更是没有再来度假定居的想法。

王大胆叫来一个衙役，吩咐他去召集人马工匠，去搬运砖块土石，准备将此地封锁。

顾深坐在一把椅子上，仔细地研究那对黑色的尖角，红豆在一旁气鼓鼓地瞪了好一会儿，见顾深一直没有理会她，上前问道：“老爷，这是什么？”

顾深摇摇头，轻触着光滑温润的尖角表面，在阳光下，黑色的尖角反射着暗淡的彩色光芒：“不清楚，也许是一对牛角？”

王大胆在一旁搭话道：“这有点像玄牡，咱们永潭这块，有遗自上古的祭司遗俗，用黑身黑角的公牛做祭，这种牛也被称作玄牡。”

顾深当然清楚地知道这对角的主人并非什么黑身黑角的公牛，看那怪物的样子，不是山中之物，也得是妖僧觉善口中的异种。

一行人走出这间别院，衙役们忙活着用砖块将这里砌墙封锁，覃县令也急急忙忙赶到了这里，他穿着官服，一路连跑带走，形状狼狈，气喘吁吁跑到顾深身旁，低声道：“顾大人，出大事了！”

覃县令又喘了一大口气，才说道：“宿阳来的急信，太守廖康突然暴毙！余公公叫你速回宿阳城。”

顾深听到这个消息，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廖康竟然死了？！

顾深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来宿阳之前，御史台的老中丞毕良就直接告诉过自己，廖康此次并无大事，顶多在吕都大狱中呆上一段时间，绝无性命之忧，过不了几年，就能东山再起。

可是现在，廖康却突然死了。

那皇帝沈济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

顾深能够想象余公公的焦急，此行本来是沈济与廖康君臣之间的某种苦肉计，现在却闹成了真的，那作为钦差的余公公和顾深自己，怕是得承担后果责任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快返回宿阳，与余公公见面，了解清楚具体的情况，听这位浸淫宫中几十年的老宦官的意见，如何将损失挽回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