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不大的酒馆，门口挂着两只大号的气死风的灯笼，店招牌已经十分破旧，在风中来回摇摆，丁当做响，好象随时要掉下来一样。一闻到美酒的气味，克兹尔就感到嘴里充满了粘粘的液体，就象一个饥饿的狗闻见了肉包子的香味一样。他迫不急待地推开店门，门粘忽忽的，沾住了自己的手，还几乎沾住了雪白的衣襟，他已经顾不了许多，掩门走了进去。

屋里放满了桌子和凳子，肮脏的桌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洗了，上面沾满了油腻和酒渍，几个醉汉已经喝得伏在桌上人事不醒，嘴里还住叨念着要酒，门旁的桌上有几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正在把盏痛饮，脸已经喝得痛红，几只酒罐横七竖八地躺在桌上。

屋里弥漫着浓烈的葡萄酒的气味，几乎刺得人喘不过气来。克兹尔找了一个空桌坐了下来，大声地吆喝了几声，只见店主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这是一个矮胖的家伙，身上穿着一身肮脏的白色长衫，头上的小帽油渍可鉴，肩上搭着一块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象一块贴在身上的膏药一样。

店主一看见克兹尔，热情马上褪去，换上的是一幅嘲讽的嘴脸：“诸位快看哪，这一位是谁，我们可爱的克兹尔少爷，他家的牛羊多如草原上的野草，他家的粮食堆积如山，他家的果园一直延伸到天边，噢，这位富足的、高贵的少爷能驾临我们酒店，真是棚壁生辉，请问克兹尔少爷，这次是不是又赊账啊？”

店主的话引得四周一阵哄堂大笑，那几位喝酒的年轻人直笑得把酒都喷了出来，有几只陶碗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克兹尔一点也不恼，也随着开怀大笑，仿佛嘲讽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等笑声止住了，克兹尔对店主说：“给我来一坛最好的葡萄酒。”

店主狡诈地眨眨眼睛，说道：“这次要付现钱，没有钱一滴酒也没有，再不要抬出你有钱的老子来，你欠的账已经够多了。”

克兹尔依然不恼，笑嬉嬉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在店主的眼前晃了又晃，直晃得那双贪婪的眼里闪出熊熊的**，这才故意往远处一抛，那肥胖的身体象狗一样敏捷地接住银子，然后用手轻轻拭了拭，放入怀中，这才换上了一幅笑脸说：“这算是清了以前的欠账，尊敬的少爷，好酒马上就来。”

一会儿，一坛美酒摆到了克兹尔面前，他迫不急盛了一碗，一口气灌了下去。甜酸适口的美酒涌入他的口中，化做一股热浪涌遍了全身，使他感到一种难言畅快，他惬意地咂着嘴，回味着那美妙的滋味，真觉得意犹未尽。

一转眼，发现那几个喝酒的年轻人正望着他窃窃私语，他端起洒碗走了过去，用手指点着几个人：“阿贝拉、泰克尔、阿那汗，你们几个不要走，等我喝完了酒要陪你们好好玩一玩，今天月亮神保佑，幸运之星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要一雪以前的耻唇，你们就等着输掉裤子吧！”克兹尔说着开心地笑着，还神秘地摁了摁了怀中鼓起的地方，向几个人抛去一个威胁性的目光。

那个被称作阿贝拉的青年赶紧站了起来，拉住他的手说：“克兹尔少爷，既然你这么高兴，不如坐下来多喝几怀。”其他几个人也一齐起身，把他摁在凳子上，一碗一碗的酒递到克兹尔的面前，“怎么，你们怕了？”克兹尔哈哈大笑着，把一碗碗洒一饮而进...

清早醒来的时候，克兹尔发现正自己躺在街边，一条腿伸进一个肮脏的坑里，污黑的水浸湿了衣衫，头枕着冰冷的石阶，身体下面有什么东西硌得腰针扎般地疼。

他爬起身，感觉到头沉沉的，阳光刺目地直射过来，使他半天睁不开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已经习惯了四周明亮的光线，踉跄地走了几步，顺便把那个硌在腰下的石头踢出老远。他一边走着，一边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记得当时阿贝拉、泰克尔和阿那汗几个殷勤地向他劝酒，连自己也记不清喝了多少碗，甚至都记不起那美酒的滋味。后来只觉得头在不断地长大，里面的东西象要爆炸一样，他的记忆也逐渐模糊了，偶尔记得有几个人架着他，还有人嘴里咕哝着嫌他太重，又有人在他的怀里摸索了几下，他感到一阵搔痒，想要放声大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再后来的一切他就想不起来了。

“真遗憾没有赢光这几个混蛋的银子。”他边走边想着，不禁为昨夜喝酒误事感到遗憾。一想到银子，他又来了精神，他手探入怀中，渴望摸到那些宝贝时那种愉快的感觉，却感觉空荡荡的，他再使劲伸到最里面摸索，依然是一无所有。他沮丧地缩回手，心里明白了一切。

“这几个魔鬼，但愿神能够好好惩罚他们，让他们忍受削皮拆骨的痛苦，不太便宜他们了，要象对待魔鬼那样，把他们用火焚烧，尸骨无存，不得超生。”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统统的倒了出来，便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但一想到再没有钱去喝那些美酒、掷色子，还有那美丽的姑娘，心里又禁忧郁起来。

“到那里去弄来钱呢？”他抓耳挠腮地想着，“去找阿爹要，不行，准会被骂上一顿，说不定还会被饱揍一顿。去找圣女姐姐，不行，”克兹尔想着，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从她那肯定一个子儿也得不到，从来都得不到，她一定会让自己跪在神的面前忏悔，还会不停地数落自己的灵魂如何充满污垢，如何不可救药。那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一边想一边走着，不觉快到圣德桥边，听到孔雀河滔滔的水声，他不禁想：“如果那河里的石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那该多好呀！”他轻轻地敲了敲脑袋，惊走那些没有边际的美梦。

忽然，圣德桥上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正在向另外一个年轻人央求着：“先生，我千里迢迢而来，正是为了一睹圣女的芳容，如果先生为我画一幅圣女的画像，我愿以千金酬谢，请先生一定答应。”说着还不住地作揖打躬。

另一位年轻人虽然一身布衣，却一点也不为所动，板脸正色道：“我万万不会这样做的，不得到圣女本人的同意，莫说千金，就是万金我也不会提笔画她的芳容的。”

克兹尔一听不禁暗暗摇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瓜，千金求一画，竟然还拒绝，真是可惜那白花花的银子了。”他想着想着，脑中电光一闪，一个生财之道从天外飞入他的脑中，他不禁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起来。

他飞快地跑上桥头，站稳脚步后大声说道：“我是圣女阿依古丽的弟弟，如果谁想一赌圣女芳容，想知道她芳迹，我这里专门出卖她的踪迹，十两银子一条消息，有想知道的快点来啊！”

随着他的一声喊，果然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那位富家公子挤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一锭银子，克兹尔麻利地把银子收入怀中，仿佛怕它飞走似的，然后把嘴凑近那公子耳边轻声耳语了一阵，那公子听后喜形于色，向他一抱拳快步离去了。他又接着收了几个人的银子，把那几个打发走了。然后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打量打量刚才那位拒绝作画的青年，那青年也正在打量他，目光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克兹尔被这目光看得有些窘迫，于是干笑了几声，又得意地抛了抛手中的银子，问道：“喂，人家为什么称你先生，难道你真的象那又老又丑的教书先生？”他说着还很形象地迈动了几下蹒跚的步伐。

那青年没有回答他，依然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难道你不爱银子？嫌银子扎手？”克兹尔又问道。

那青年摇了摇头。看到气氛缓和了，克兹尔走上前去，象个大人（其实他已经算大人）一样很友好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说道：“那你也一定是圣女的崇拜者，不愿意让人亵渎她，对吧？”

那青年稍愣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说：“算是吧？”

“我一猜就是这样，”他说着又得意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那你也一定想知道圣女的芳踪吧？我这里有独家的消息，如果你想买，我只卖你一个人。”

“那就不必了。”青年说着，回头收拾散落在地下的工具。

“真的，而且一点也不贵，”克兹尔说着，看见青年依然无动于衷，就象狠狠心似地拍了一下大腿，“谁让我一看就喜欢你这个朋友，那这个消息我免费送给，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说着，凑到青年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青年听后脸一红，说：“这样的消息你也出卖，难道她不是你姐姐吗？”克兹尔也窘红了脸，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摆弄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