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木听着，更是摸不着头脑，看着他迷惑的样子，圣女咯咯一笑，形如花枝颤动，看得克里木心旌摇动，如同在梦幻中一般。

只听圣女接着说道：“我听养父说，他年轻的时候穷困潦倒，有一次露宿在旷野地里，那一天的月亮特别圆，他梦见从月亮上走下一位神仙，怀抱一个小女孩，神仙说，这是我的孩子，好好将她养大，她会带给楼兰吉祥、幸福，同样也会带给你好运，说完神仙不见了。我养父从梦中惊醒，就发现我躺在他的身边。”

“好奇妙的故事！”克里木不禁慨叹到，但心中却对此充满了怀疑。

“更奇妙的还在后面呢！”圣女接着说道：“正当我养父疑惑不解时，我的教父和众多僧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教父也作了一个梦，佛告诉他圣女即将降临人世，并指明了时间和地点，当他带人来时，正好碰见了父亲和我，当时有很多人经历了那个奇妙的时刻，没有人怀疑神的意志，于是两个父亲当即认我为女儿，教父还当众封我为圣女。”

听到这，克里木也不禁啧啧称奇。

圣女接着说道：“事过了几日，养父总有一件事放在心里，当时梦中的神仙说我会给他带来好运，可他依然穷困潦倒，他苦思冥想，后来在发现我的地方挖掘，结果挖出了大批财宝，一举成了楼兰首富。”

圣女说完，径直望着克里木，双眸中闪烁着星辉，显得无比神秘，无比**：“每一个楼兰人都坚信这一切，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从来没有，难道先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克里木望着灿烂晚霞中的圣女，身披金辉，目如朗星，神形举止如仙人一般，克里木肃然双掌合什：“圣女，你美丽如仙，圣洁如神，对此，没有人会怀疑。”

天已经完全黑了，克里木牵着小爱克尔的手慢慢地向回走，一路上他感到自己的心情都很沉重，牵着小爱克尔的手也感到一阵阵地颤抖。在路上他问小爱克尔：“我为什么要去偷东西？”

小爱克尔声音颤抖说：“我当时又渴又饿，看见那园子里鲜红的葡萄，就忍不住钻了进去。”

克里木听完他的话，停下脚步，对小艾克尔说道：“记住，以后就是饿死也绝不要偷东西，这叫气节！”

小艾克尔听了似懂非懂，却郑重地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上圣德桥，听着脚下流水的叮咚声，克里木忽然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看了看灯火辉煌的月神寺和王宫，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一片光亮的叶尔羌老爷府上，他想，那就是圣女阿依古丽的家。

走下圣德桥，沿着河边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小路走，已经看见那所低矮破旧的房子时，克里木忽然停下脚步，轻声对小爱克尔说：“这天发生的事千万不要对阿娘和姐姐说，要不然她们会伤心的。”黑暗中，他看见小爱克尔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打开木栅栏门进入后院时，圈里的几只羊儿骚动起来，有几只还发出咩咩的叫声。只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孔雀，你克里木大哥和小爱克尔回来了，快点把灯点上。”话间刚落，屋里火光闪了几下，接着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克里木牵着小爱克尔的手走进屋里，小木桌上那盏油灯发出灰暗的光，灯芯如豆，一闪一闪地，好象随时都会熄灭一样，小爱克尔的阿娘坐在灯前，一条灰色的头巾遮住了花白的头发，她本来年纪不算很大，但显得十分苍老，面容清瘦，皱纹纵横，两瘦弱而又干涩的手交叉在胸前，不知怎的，克里木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阿娘，也是一样的消瘦和苍老，也许现在正坐在灯前盼着自己归来，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涌了出来。

阿娘看见两人进来，并没有问询，只是轻轻抚摸着小爱克尔的头发，用柔和的目光望着两个人。孔雀已经端来两碗粗米饭放在两人的面前，小爱克尔端起碗匆匆地吃了起来，克里木也感觉很饿，但却没有一点胃口。

“大娘，”克里木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从怀里掏出那锭银子放在桌上，银子在灯光下闪着亮光，和四周破旧的桌子、衣服显得格格不入，阿娘望了一眼那银子，眼闪出惊异的光芒。“大娘，你收下这银子吧，这是圣女托我交给你的。”克里木说。

阿娘的脸上立刻肃然起来，她轻轻地把双手合在胸前，嘴里念念了许久才问道：“愿月亮神保佑圣女，可她为什么给这么多银子，太多了，我们不能接受这施舍。”

克里木抑制不住酸楚，起身走了出去，来到自己的小屋内，从坑角摸出一个粗布包裹，然后返回到屋里，把粗布包裹打开，里面包着大大小小的几块银子，还有一堆铜钱。

“大娘，这是我这些天卖画的全部收入，请你收下，我今天才意识到，我对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尽到责任，我感到非常难过，以后，我一定要让你们过得好一些，让你不再那样辛苦，让孔雀也能穿上漂亮的衣服，让小爱克尔也能象别的孩子一样吃得好，穿得暖，我还要……”

“好孩子，别说了，”阿娘忽然低声哭了起来，“其实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早已把你看作是我们一家人了。我们是穷人，只要一家人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克里木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齐写画用具，起身赶奔月神寺，太阳刚刚升起，朝阳的金辉洒在孔雀河里，泛起了层层的波光。

穿过圣德桥，越过广场，克里木来到月神寺的大门前，金碧辉煌的寺庙在朝霞中显得更加**、肃穆，未踏入寺庙的门，首先看到了那高高的佛塔，静静地矗立在晨风中，俯视着脚下的臣民。克里木转身向着佛塔，整理衣衫，俯身下拜，头一直触到了青石的地板，久久地，才站起身。

走进寺门，一位小僧人躬身施礼，问明他的来由，便在前面带路。克里木跟在他的后面，穿过大殿，穿过长廊，所到之处到处是金碧辉煌佛像，连墙壁和走廊上都绘满了壁画和经文，克里木到过不少大的寺庙，却从没有见过象楼兰月神寺如此规模、如此宏大的寺院，心里赞叹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一直来到后院，有一个寂静的院子和几间木制的房屋，那小僧人领他进入其中一间屋子，然后施礼说：“先生，主持正在作早课，他吩咐我安排先生在此休息，一会儿我就将佛经请来。”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克里木环视了一下这个木屋，屋内除了床铺、桌椅等用品外，在正东的墙壁上有一幅彩绘的佛像吸引了他的目光，佛像面色祥和、自然，色彩鲜艳却不失纯朴，真是栩栩如生。他正看得出神，那位小僧人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佛经。

克里木问道：“这副佛像是谁画的？”

那僧人问答说：“这是主持画的，他年轻时精于绘画，被请到寺中画壁画，后来被先主持渡化，才出家作了僧人。”克里木听着，不禁对这位主持又增添了敬佩之情。

一连几天，克里木都足不出户，潜心研究经文，有几次主持也来看望他，俩人除了探讨经文佛理，并没有涉及其它的话题。克里木发现主持不但为人慈祥、谦虚，而且知识渊博。

有一日，正谈论佛经时，主持忽然岔开话题，说：“几日来和先生攀谈，发现先生果真博学多才，我有意请先生作圣女的老师，教她绘画和汉文，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克里木听了甚是惶恐：“圣女乃天人下凡，我一个凡夫俗子怎敢为其师?”

主持摆了摆手说道：“先生就不要再推托了，就这样定下吧！”克里木听主持如此说，也不再推辞，想起能和貌若天仙的圣女共处，内心深处真是求之不得。

停了一会，克里木忽然问主持:“我有一些画技想向主持请教，不知可否赐教？”

主持一愣，眼直盯着他诧异地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克里木站起身，指着墙上那幅彩绘的佛像说：“这副佛像听说出自主持之手，画技真是出神入化！”主持一听，面色一沉，露出不悦之色，冷然与道：“老僧青年出家，一心向佛，凡是与凡尘俗事有关的老僧都已经忘却了，以后请先生不要再提起了。”克里木只得低头称是，但心里却是疑惑不懈。

一晃克里木在寺中已住了十日有余，一日清晨，小僧人来报，说圣女求见。克里木赶紧出门迎接，老远看见圣女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穿了一件中原人常穿的粉红色的长衫，梳了一个高高的发髻，一进门就说：“先生看我可象个汉人？”

克里木还未曾作答，圣女又接着说：“这是远从几千里外的中原运来的上等丝绸，金兰特意为我作的汉人的装束，先生，觉得如何？”

克里木赞叹道：“您真是美如西施！”

圣女一听疑惑地问：“谁是西施？”

“她是中原春秋战国时的美女，不但长得美貌绝伦，更可贵的是她爱她的国家，不惜忍辱负重，帮助推翻了邻邦的压迫，中原人称她为最美的女人。”

圣女听完后若有所思，说：“先生的见识才学真是让人敬佩，先生一定去过中原了？”

“是的，我在中原游历了整整5年，我的汉文和画技都是在那里学习的，中原人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说不但要读书，而且要不断地游历，以增长见识，才能使自己的学识更上一层楼，这也正是我来楼兰的理由。”

“原来如此，”圣女说：“教父让我尊先生为老师，这正是我求之不得之事，以后还要请先生多多指教。”圣女顿了顿又说：“上次向先生请教画技，这次向先生请教写诗的要点是什么？”

克里木稍稍考虑了一下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诗则是精华中的精华，诗文词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它的意境。所谓意境？就是能在虚拟中使人思绪如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