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儿？”二夫人推门而出，身后跟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儿，正用袖子半掩着面容。

少爷抬眸瞧了一眼，又看回了我，愤愤拂袖而去。

“……”我愣住了，看着少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全然不知怎么办。

“……你还真是没用。”二夫人上前几步，抬起我哭花的脸。“叫你帮忙送个粥都做不好，柳安你是打算弃了？”

我紧紧咬着下唇，忍住不哭出声。

我要怎么办，我既不想背叛少爷，又想保住我那无辜的伯伯。果然，这世间的事情，总是难两全。

“现在怕是不行了，今晚戌时，你再来一趟吧。”

二夫人冷冷笑着，放开了手，补充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

我失了魂，在少爷房门前徘徊了好久，不敢进去。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少爷，待我如家人一样的少爷，我骗了他，瞒了他整整七年。

我坐在少爷门前的台阶上，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腿，把头深深的埋了进去。

我不知道怎么办。哪怕我现在进去，和少爷坦明一切，都于事无补，错过了开口的时机再开口，那都是欺瞒。

我一直呆坐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月牙尖尖正高高挂起。我轻轻的起身，回头一看，少爷屋内的灯是暗着的，进去一看，少爷不在。

他不在，他去哪儿了呢。

迎面而来一个小婢女，较小的模样有几分熟悉，她端来一盅莲子粥，微微颤抖着端给我，压低了声音道：“二夫人命我端给少爷喝。”

言语里还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想来这是今天看见到的那个小姐。

我不作声，思考了一下，接了过去，她微微行了一礼，便走了。

这粥怕是下了药了，原本想的也是拿到粥之后，不管是倒了还是……倒了，只要去拿，柳安伯伯就没事，却也没曾想落了这么一个满盘皆输的收场。

我呆呆的看着那盅莲子粥出神，莲子心苦，怜子心苦，二夫人的心，却恶毒得很。少爷不待见她，她便想了个这样的主意，以为这样就能挽住少爷的心吗？真是可笑。

可如果……吃了它的不是少爷，是我呢？

我蠢蠢欲动，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更不会去理会好与不好了。可我正打算喝了它时，一双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把它端了过去。

我急忙抬头，少爷端着就要入口，他一整晚去了哪里？回来问都不问就直接喝了，要是……要是我真被二夫人收买了呢？我心拧在了一起，抬手就把那莲子粥打翻。

砰的一声，青花瓷盅四分五裂，里面的雪白莲子粥溅了一地

我惶惶的瞧着少爷，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我已经习惯当个哑巴了。

“……”少爷也没说话，漠然的瞧着我。

我应该说些什么？说我确实就是柳周，柳安是我的伯伯？说我前几日想偷亲你，结果被二夫人发现，她便拿伯伯威胁我给你送粥，要你和其他女子欢好？说我为了伯伯的安全才答应了二夫人，所以我很无辜？我很冤枉？

呵呵，我装哑七年，说是无心，可信吗。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最荒唐的，是我竟对你存有这种心思，我那日，是真是的想吻你。

我可真恶心。

“怎么不说话，哑巴还没装够吗？”少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靠我走一步，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沈家的三小姐就在屋后，你刚刚是打算替我要了她？嗯？”

“我没有……”

我慌张得抬起手覆在少爷胸膛，想推开却使不上力气，少爷离我太近了。

“没有？”少爷低低笑了一声，又上前一步，禁锢住我的双手，往上一提，我一个踉跄，后背便撞上了墙，少爷却逼近了过来，我退无可退。“那你是干嘛？打算替她上我的床？嗯？”

少爷十八了，眉目已经长开，墨黑深幽的眼眸魅惑着我，可我心却被一刀一刀割伤。

“……我没有。”

“……”

少爷敛了冷笑，松开了我的手，满不在乎的问：“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为了我自己。”我能听到自己心脏被自己捏碎破裂之后，鲜血迸出的声音。

“……好，行。”少爷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低声道：“滚吧。”

我呆住了，怔怔的看着少爷，还想说些什么，少爷却已经不耐烦了。

“滚！”

“……”

少爷第一次真正对我动怒，平日里都一副假装生气来伪装自己很乖戾的模样。我本来是想解释的，可到底是做惯了哑巴，口中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后来一想，解释是为了什么？再解释也改不了事实，我也没有脸面去求少爷原谅。

我早知会有今天的，少爷终于像烧掉那披风一样，要把我扔掉了。这样也好，我不用再提心吊胆的 害怕你明天会不要我，我算什么东西？我本来也配不得你。

癞蛤蟆的痴心，终究是妄想。

我一直等待着行刑的那一天，不管是打骂也好，赶出苏府也好，我想着，少爷不会再容得下我了，他最讨厌别人骗他，可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在骗他。我没想到的是，少爷什么也没做，我依旧是每日跟在少爷身边，帮少爷抄书，帮少爷收拾烂摊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比起天涯海角不再相见，更琢磨人的，是朝夕相处，依旧不得他心。

我坏了二夫人的好事，她自然没放过我，总会找出错处来罚我，也专挑少爷不在或是休息的时间，打也总是打在瞧不见的地方。其实已经没必要这样了，少爷不会再像以往那般担心我，更不再会为我出头。

我是少爷厌倦的一个奴才罢了，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