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几
作者:夙幽 | 分类:历史 | 字数:2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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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遗孤
比如说现在,其实自己也不想的,好吧,但还是那么做了,拿着瓶子在水壶里放了点东西,临走的时候觉得还不够,又回去再补了点……再看看床上睡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不得不休养……
扶几小时候误食过这种药,修养了好久才恢复,还以为自己是奇人,也不知道其他的人吃了这种药会有什么后果,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这就是自己的目的,要的就不是他们好!
所以当第二日这个房间传来惊天动地的怒吼时,扶几当自己没有听见,悠哉悠哉的在房间里准备行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太多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所以选择了直接动粗。
给公孙矗吃的是什么药呢,是找师父拿的,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毒断人的经脉,至于那一身的好功夫嘛,如果他是奇人的话,这辈子可能还有点希望,不过很抱歉,他不是。
昨晚上倒在他的茶杯里,开门无声,出门也无声,没有任何人发现,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实力 不被任何人发现。
所以他今天的行为很正常,因为以前自己吃下去的时候,也不好受,可以说是肝肠欲裂?正常嘛,毕竟要毁掉这一身的功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已经在心里定好了时间,决定半个月以后出发,再不走,估计在这里就得生根发芽了。
公孙矗的武功一废,他的威严果然下降许多,如果不是因为他多年功劳苦劳,估计连这长老之位都保不住,至于这威信嘛,嗯……不好说。
处理了一些实务,扶几终于受不了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把祝闲打了一顿,他明明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竟然把文书全部送到自己这里来,明明是该他处理的,最后全部变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江湖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无非是有那么一两个门派,做了些缺德的事没有处理好,被人抓住了把柄,现在告到这里来,说来也是冤家路窄,那一两个门派嘛,有一个就是望月楼……
听说他的门人弟子杀了一户人家,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扶几不过刚刚坐上这个位置,虽有立场去处理这些事情,但是毕竟没有经验,真正该怎么做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总不能不处理吧,于是经过这件事情,扶几深深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培养自己的心腹。
在不远处练功的冬眠和高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冬眠,高护,门主让你们过去,说是有事 想要交代你们。”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了……
“知道了,谢谢师弟,我们现在就去。……冬眠,你说这门主找我们有什么事啊?咱们不过是两个小兵小将,还有什么东西能入他老人家的眼不成?”
“你问我我问谁去?待会不就知道了。”
扶几站在台阶上,两人站在台阶下,行为举止间略微有些局促,扶几想了想,门中有两个空缺的职位,虽然他们两个不是什么佼佼者,但是之前听过他们的话,至少不是公孙矗的人,什么是心腹?只要没有忠于的人,那迟早会成为门主的人。
“门主找我们有事?”
扶几一时半会不知从何处开口,吓的高护大气都不敢出。可不是嘛,才刚刚当上门主,门中就有一个长老武功全废,虽然最后查证和这个新门主确实没有关系,但其中猫腻又有谁知道呢,现在想想都觉得背心一凉,江湖习武之人,没了 武功要怎么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样想着,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扶几看高护的眼珠子转了几圈,人长的不丑,高高瘦瘦的,颧骨有些高,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像猴子,不过给扶几的感觉却像是狐狸。
至于旁边的冬眠,皮肤略微苍白,眉骨微突,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书生,他的眼睛微微下陷,整个人温温和和的,规规矩矩的站着,不说话,眼睛却盯着自己,在等待着下文。
“公孙长老退隐江湖,其余几位长老回了各自的隐居处,本座最近有事要出去,门中事物不算繁重,虽然不多,但也不得不处理,本座少两个得力助手,思来想去也就认识你们两个人,不知你们两人意向如何?”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没有人不想显示自己的才能,即使并没有才能……
“盟主真有眼光!”高护兴奋的快要跳起来,脸上的兴奋不加掩饰,像极了某个人不久前拿人家银子摔人家玉器的时候……
“等等,属下有一疑问,……我和高护功夫一般,不知门主为何选中了我们两人?”
要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在提拔他们,就是为了给自己养心腹吧?
“因为你们两个年轻,而且上进,门中弟子虽然众多,要么有些上了年纪,要么有些不思进取,要么远在外地,思来想去也就你们两个还有点用处。”
“那门主想让我们做些什么?”不难看出,冬眠还是有些戒心,扶几表示理解,自己半路杀出来,告诉所有人,你们的门主去世了,自己就是你们的新门主,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不信啊。
“江湖上有江湖的规矩,而本座是一个新人,对这些规矩还不是很了解,门里也有门里的规矩,江湖人要打探消息,而恨晚门又是以打探消息为长,平时会有人联系门中,购买消息,至于该怎么做,你们在门中呆的时间比我长,相信你们比我更加了解,至于门中的消息网,虽然只有门主可以动用,但有的事情,不须要我亲自出马吧?”
门中有左右护法,平时事务皆是由护法处理,除非非常重大,平时只要门主点个头就可以。
很多人都会垂涎,扶几相信他们两个人也会,所以很顺当的,成功提拔他们两人为护法,提拔之恩,突然让扶几想到了朝堂,皇帝对臣子,就是这样的吧,提拔之恩不可忘,作为门主,只要自己不影响门中利益,不被人抓住把柄,这个位置并没有人可以动摇。
翌日————
有小厮匆匆忙忙的跑来公孙府,气喘吁吁,看样子是着急的不得了。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着急。”
“公公公公子,那位夫人她生生生……了……”
“砰!”扶几夺门而出。
“诶,公子,有什么事情慢慢来,不着急……”
扶几……
去客栈的时候,掌柜告诉自己,人已经送去了医馆,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医馆,被关在门外,流产婆进进出出,大概是扶几给的钱足够,白衣的是一点都没有被亏待。
有婆子在端水,进进出出,端进去的时候是白色,出来的时候是一盆的红色,看得扶几触目惊心。
想扶驷了……
大夫苍白着脸出来,大概是看出扶几身份不俗,再加上自己的收的诊金,足够自己一家老小生活一年,就冲这个就知道不是什么等闲之人。
“公子,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身后的门又打开了,一小小的婢女装了一盆红色的血水出来,“公子赶快做决定吧,时间拖的越久,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很危险……”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炸裂,或许是那段时间过得艰苦,白衣很瘦,她的身体很不好,曾经也几次三番的晕倒,又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四处奔走,身体吃不消,是自己思虑不周。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也要保住她和她的孩子,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保住她!”那是扶几来到这里两个月,第一次惊慌失措。无论是对阵擂台,还是和门中人虚与委蛇,扶几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心虚。
老夫姑且一试……”
“我不要你试!我要你救她!”
匆匆赶来的祝闲,看着站在门外的扶几,突然觉得前几日看到的人都是幻影,他总是那样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做事胸有成竹,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现在的人却完全不同,眼睛瞪得通红,双手抓着郎中的肩膀。
那是谁?是他的妻子吗?可是他那么年轻。
独自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待。
那个大夫又出来了,不同于上次的着急,这一次只有满脸的遗憾,扶几突然觉得崩溃,这数月来积压的心事,突然如洪水决堤。
掌心有内力翻涌,房门应声而开,吓得里面的小丫鬟和产婆突然跪坐在地上,有水盆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你们都出去。”
产婆叹了叹气,摇着头出去了,从外面关上了门。
床上的人还算清醒,眼睛清明的看着自己,窗外有阳光洒进来,窗棂有树影摇曳。
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灰白色。
“白衣,你坚持住,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可以救活你……,你相信我。”
“大夫说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姑娘,我想求求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对他,我会对他很好,我会保他一世无虞……,你留一点力气,不要再说了……”扶几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皮肤有些粗糙,大概是经常做活所致。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我知道姑娘的为人,我知道你会善待我的孩子,可是我不想说这个,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姑娘,我不能害你,跟了你这么久……,我,我我也知道你的处境,行走江湖,大概就像他们说的……”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都在颤抖,“大概就是刀尖舔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护他一世安康,可是你身处的地方也很危险,我不要你用命护他,我只要姑娘活着……”
瞳孔忽然放大,有痛意慢慢涌上来,一直从眼睛开始扩散,钻进胸口,蔓延进四肢百骸。
服用不老核,不能留眼泪,如今反噬来了,虽然不死蛊被镇压,可故人来的毒只解了一半,会加重那种痛意。
在帝川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很疼爱自己,唯恐自己受到半点伤害,从自己下山开始,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反抗,小四很勇敢,他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一个人和凶神恶煞的土匪对抗,大概能教出他这样的孩子的女人,也是天性善良的吧。
“我会活着,我也会让你的孩子活着,你还记得吗,我给你的孩子起的名字,你现在就能看到他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坚持下去。”
白衣是一个母亲,她很伟大,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刚刚出生,就被丢掉了冰天雪地的乱葬岗,如果不是因为师父及时出现,自己或许很多年前就死了。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人间六月,天气转热,可是今天,在这个阳光晴朗的日子里,扶几觉得自己如坠冰窖,通体冰寒。
大夫 什么时候进来的,扶几不知道;丫鬟 什么时候把自己拉出去的,扶几也不知道;祝闲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旁边的,仍然不知道……
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将灵魂出窍的自己拉回现实。
如果不是大夫心理素质比较好,大概也会被眼前移形换影的人吓了一跳。
几个眨眼间,人已经出现在床边。其他的人都无声地退了下去,只余两人在房内。
扶几看到了她怀里的孩子,裹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皮肤发黄,瘦的像个小猴子,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见,哭声渐渐变小了,扶几看着他,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情。
“太好了,以后他就叫‘祝析’。”目光渐渐下移,停留在被单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刺得扶几眼睛发疼。
“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要,我不要做他的亲人,我要你活着,你自己看着他长大,你才是他的母亲……”
“没机会了,姑娘,谢谢你收留我,从来没有人明明不认识我,却这样相信我,把我带在身边……”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扶几不得不把耳朵移到她的嘴边,“虽然你说让我做你的侍女,可是你说可笑不可笑,……做什么都是你在帮我,你知道我身体不好,什么事都抢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边关,虽然我知道女人不能去边关,但是我支持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去找谁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去参军!”
“姑娘的武艺无人能及,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希望姑娘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活着……都要活着……”她的手渐渐掉了下去,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走的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因为这满屋子的狼藉,大概会有人以为她在睡觉。
“白衣?……白衣?……”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遮住,大概这就是夏天的雨吧,说来就来,如瓢泼一般,婴儿的啼哭忽然灌满了整个房间,明明世界都变得喧嚣,却不知为何如此平静……
不知以前听谁说过,人这一生要死三次:第一次是双亲过世,精神没有了寄托;第二次是自己身死,灵魂离开肉体;第三次便是这世间再无人记得你,那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如雁过,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