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几
作者:夙幽 | 分类:历史 | 字数:2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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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红鸾
“你想干什么……”
“痛吗?”慢慢褪下衣服,看他身上开始脱落的痂,“我也痛,从城楼摔下去的时候,那些伤口,新的旧的,都痛……”声音不大,却足够面前的人听见。指尖一寸一寸抚过其貅的伤口,带起一阵微痒。
“我……,不想在边关看到你。”面前的人似乎极少说“我”,他身体绷紧,肌肉坚硬,仿佛很不甘心,薄唇紧抿,脸色和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不是以往那般眉目冷冽,“这一年,你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好像在颤抖,扶几觉得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从哪里来,就回了哪里去。”几代传下来,连皇帝都不知道帝川的存在是因为什么。
第一代的川主姓“江”,江,山,百,扶,千,秋,来……,传到扶几这里,已经是第四代,太祖对越相的期望……
明明周围的空气冰冷,却在钻进房间的时候,被蜡烛烘得暖融融,甚至越来越烫。
“你留在这里,我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你走吧。”他“啪”的一声甩掉手里的笔,突然站起身来,被解开的衣裳滑到地上。
扶几年幼时偷懒,不喜练功,师兄师姐们说的“少说多做”,自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所以吻的时候有点艰难:踮着脚,仰着头,勾着面前的人的脖颈,在他骤然放大的瞳孔中,胡乱的吻过去。
在扶几眼里,他从来都杀伐果决,一声令下,可以搅动朝堂,能够号令沙场,他可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以大军压境时镇静思考,却没有看到过现在这般,双手无处安放,被自己锢在怀里,面色由惊疑平静,耳垂渐渐染上薄红,烛光将他的睫毛打出影子,覆盖在下眼睑上,明明背对着光,眼中阴影却慢慢散开。
扶几觉得腰间有手慢慢环上来,力道很轻,仿佛在拥抱一件瓷器。肩胛骨处的伤似乎没那么疼了,慢慢放下环在他颈间的手,触到了他的发带,用力一带,墨发飞散。
有那么一瞬间,扶几觉得自己才是皇帝……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出神,这一小瞬间的出神,引来某人的不满。
百十蜡烛瞬间熄灭,满室光辉瞬间暗淡,有一丝一缕的月光渗进来,掉在地上一根银线。纱幔在轻轻飞舞,晃动着些微的光影。
四下里漆黑,男人反客为主,现在变成了扶几自己手足无措,手抵在他的腰腹处,能感觉到肌肉流利的线条触感,往上游走,然后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有力的敲击着。
他的身上有一股陈年梨花白的味道,离得近的时候,容易让人沉醉,比如说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都已经换了位置。
那双大手放在扶几伤口处,解开扶几身上的软甲时,丝毫未弄疼怀里的人。扶几看到自己系成蝴蝶结的腰带,灰色的外衫,雪白的中衣,为了以防万一的里衣,还有那……在肌肤上留下痕迹的裹胸……
扶几看不到,在黑夜里,覆在自己身上的人瞬间阴沉的脸色,积满阴云的眼睛。大掌微动,布条松落,掌心微热的皮肤感觉到身下的人肩背处皮肤的褶皱。
为了不被发现,她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这一年来的寻找,却从来没有发现她就在自己身边,如果早一点发现,就把她藏起来,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少受一些苦……
扶几感觉到肩胛处微痒,然后力道越来越大,却又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口。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眼角眉梢,额头鼻尖,再慢慢到嘴角……
离开衣服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带动一阵战栗,身上的人一怔,只感觉到他手一动,有被子盖下来。
扶几听到其貅渐渐变重的呼吸声,感觉到了什么,双手慢慢环上他的腰腹,抬高身体,吻在他的鼻尖。
“你别动。”他的身体僵在那里,肌肉绷的僵硬,听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徐徐吐出来,气息打在颈间,麻酥酥的痒。
扶几不听……
其貅一忍再忍,无法再忍……
扶几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那么烫,烫得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震的胸腔都在颤抖。不管了,趁着微弱的光模糊的看到他的五官,一寸一寸吻过,最后停在唇角,伸出小舌轻轻舔舐一下,他想喝醉了一样,突然加重了力道,动作不再似之前的温柔,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以你的信仰为信仰,以你的家国为家国,想离你近一点,因为你不怕痛,忍着痛。
其貅不敢动,怕她疼,明明是寒冬腊月,额头上却是一层细密的汗。扶几怕痛,却不怕其貅火大,一口轻轻地咬在他的锁骨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倒是自己……真的感觉到了痛……
扶几感觉到其貅的身体很烫,动作很轻,不像平时的他。
也许是高估了自己,扶几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能忍,所以,当一声“痛……”从唇角溢出来时,其貅真的是一点都不敢再动,身体定格在那里,汗水布满额头。
高居朝堂的君王,每一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手足无措,进退不得。
扶几忍住身体的颤抖,微微弯曲身体,舌尖轻轻扫过他的胸口。
其貅觉得自己的定力在她面前简直不堪入目……,当扶几凑过去,其貅能清晰的闻到金疮药的味道,以前受伤时用的药,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好闻……
那是其貅到边关近一年,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因为梦里有想梦到的人,怀里有想抱的人,她身上的香味,就是最好的安神香。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虚幻,遥远,那么不真实。
这一年来魂牵梦绕的人,挥之不去的思念,都在顷刻间爆发,纠缠成一寸一寸的温柔。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每天清晨醒来,一抬头,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就睡在自己的枕边,伸手可触;在噩梦出现时,那魂牵梦萦的味道就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慢慢熟悉阳光,第一张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最想看到的脸庞,伸手可碰……
这大概是一个帝王最简单又最美好的期待,可是这简单美好的期待实现起来却如此艰难,所以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空空如也的身旁,床单已经冰凉,若不是床上氤氲开的一点血迹,都不知道那个人曾经来过……
“来人!她人呢?”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虽然想看到的是一年前的那张脸,但没关系,即使是一张假面,但那是她的眉眼,只要知道是她,就很好很好……
“皇上,”走进来的人,穿了一身浅黄色的布衫,外面罩了一层软甲,不是别人,而是怎么也不愿意离开的池清欢,“皇上有什么吩咐?”她的面色苍白难看,来到这里二十几日,无论自己如何靠近,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
这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让人嫉恨的,是他受伤昏迷时,嘴里含着吊命的参片,零零碎碎的从嘴里溢出来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死了一年的人的名字————百几!
想到这里的时候,拿着帕子的手突然绞紧,好像捏着的不是手帕,而是某一个人的脖颈,力道之大,只恨不得绞碎,连带着面部的肌肉都微微扭曲。
“远追呢?”
为什么今天还是那样,他醒过来找的人,永远不是自己,和往常一样,又是某一个军中将领?
一个在皇宫以皇后之身份自居的人,全部依靠这一个人,作为朝廷重臣的女儿,作为天下人 眼里未来的皇后,是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威胁到自己的位置,即使是一个死人……
一只信鸽,被一双素手放飞,只有当事人知道传递出了什么消息。
扶几向来觉得自己脸皮不算薄,但是那人派人来叫自己时,扶几一口就拒绝。有的人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如果是他的暗卫,扶几甩手就能拒绝,所以这一次他派的,是扶几几乎没有看到过的一个将军,下巴下一圈胡须,皮肤黝黑,穿着银色的铠甲,手里拿着一把关公刀,刀身比手掌还宽……
“我还有事就先不去了。”扶几不承认自己怂……
“我说你一个菜头,皇上要见你那是看得起你,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拖拖拉拉的……”
得……,去吧。
“说吧。”扶几低眉敛眼站在他面前,目光在地板上画圈。
其貅把唇抿成一条线,这个昨天晚上主动勾引自己的女人,现在就翻脸不认人……,扶几头有些晕,目光落在他脸的下半截上,觉得那一圈黑色的胡茬在动啊动。
卓夏无疑是最有眼光的那一个,见此场景,立马与那个络腮胡子的将军丁点勾肩搭背,说了昨天晚上喝了什么酒,和将士们聊了什么天,哪个茅坑最快就能排到,然后一连自己眼瞎,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走了出去……
相比之下,宋半就聪明了许多,直接拔出腰间的刀,随意比画了两把,再看看帐篷顶部:“不对,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有刺客的声音,属下现在就去看看……”
行吧,白日行刺,也不知道是哪个刺客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才会干的事。
不过两三个眨眼间,帐篷里的七八个人退了个干净。
宋半守在帐篷外,等卓夏忽悠完那个络腮胡子的将军丁点,把手搭在后者的肩膀上,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扯来的一根枯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咱们主上是不是熬到头了?”宋半抖抖腿,感叹道,“不容易啊,一年了,不对,总的说来是两年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主上对哪个人那么上心……”
“是啊,一个那么谨慎的人,却愿意不计她的来路。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年,却把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说昨晚深更半夜,主上醒过来,罗罗嗦嗦一阵吩咐,要准备什么吃食,又要准备几件衣服,要多大,要什么布料,有什么颜色都吩咐的清清楚楚……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人就是有那样的能力,能让人见之难忘,忧之念之。
“你说吧。”扶几用右手食指指尖轻轻的摩擦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
“我早上没有看到你,”明明上一刻还满腔紧张,却在所有人退尽的那一刻,所有的底气都被抽干,“……”
扶几;……
新将军铁武是一个墨守成规的糙汉,今日早晨出操晨练,如果发现自己不在,不知道要啰啰嗦嗦的念多久。
天气很冷,所以扶几怀疑两人之间的空气已被冻结,这样站着也不是回事,转身欲走。
“我想你了……”那是相识两年以来,扶几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突然看到他的眼睛,漆黑不见底,看到最多的时候是他低垂着眉眼,不管是朝堂上的运筹帷幄,还是朝堂下的镇定自若,他眼睛里出现的最多的,是汹涌着的暗潮……
可现在,扶几仿佛看到了满天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