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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第六十九章 不被知晓的心事

书名:长离传 作者:辛琴 字数:3576 更新时间:2024-10-11 11:28:42

林竺本是想回解忧院住,但如今谁都知道她是慕洵的王妃,两个人如果处得太生分,会无端叫人猜测,议论纷纷的到不怕,主要是她不想让师父觉得,她和慕洵之间的关系很疏离,本来师父就不太愿意管事,更不愿意管皇族的事,如果慕洵真有事情来求,她怕不好说服师父帮慕洵的忙。

故而思索再三后,她决定留在子规院,叫苏眉拿了床被褥在窗下的藤榻上睡了一晚,慕洵什么时候回房的她不知道,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房里看到他的人,也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苏眉端早饭来的时候,倒主动跟她提起说:“姑爷也真是辛苦,昨晚在书房忙了一宿,一夜没睡,今天又一大早进宫去了。小姐昏睡的这些天,姑爷都没见怎么吃,旁的事也没心思管,那个麓山书院的郭大人来了几回要谈事情,姑爷都没多理他,直到门主来了,说小姐您醒得过来,姑爷看着才舒朗了些,没想到现在又这么多事情要忙,怕是铁打的身子也要熬不住。”

林竺喝着碗咸肉粥,其他全当没听到,很淡地问:“他去宫里做什么?”

苏眉没什么弯弯心思,没注意小姐的神情语气,依然大咧咧有话回话道:“离京的时间没剩两天了,姑爷进宫去找皇上辞行,还要向皇上谢恩。听田姜姐姐说,皇上暗里的意思虽是贬,明面上分封藩王赐与田地州府,却是皇恩浩荡的恩赐,姑爷明面上必须要去向皇上谢恩。其实我倒觉得姑爷完全不用去,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得捧着笑脸去谢谢他打的那一巴掌,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事要换做公子,不还回去一巴掌就不错了。”

林竺心道,秦远不缺不愁,无人为敌,无事可谋,自然不用去顾虑他人的局谋,来委屈自己。

忽然唐轩寻过来,说师父有要事找她。

师父向来不会主动找她,林竺有些生奇,赶紧吃罢饭就去客院找师父,进门的时候就见师父盘腿坐在窗底下,神色肃然,而秦远也是一脸端肃,正跪在师父面前。

林竺不知道发生何事,导致师父和秦远这般正襟危容,心里有些不安。

清修看到她来,直接喊她说:“你过来也给我跪下。”

林竺心里更不安了,怕有什么不好的大事,故意笑嘻嘻问道:“师父,我才刚醒过来,没做错什么事情惹到您老人家吧?”看了看秦远,悄声问秦远:“你做坏事情了?”

清修吹着胡子气骂道:“让你跪就跪,哪那么多废话!老子养你们十几年还受不起你们俩个兔崽子的膝盖骨?!”

林竺听到师父中气十足的臭骂,就觉得正常多了,心安了下来,提着裙子在秦远身旁跪下。

清修这才捋着白胡须说:“我今天要跟你们讲几件重要的事情,你们好生听着。雪峪门立派百年,在天下以雪峪三绝扬名,历任门主都精通三绝,都是天下敬仰盛誉的英豪,我不才,是最差劲的一个,没做门主之前只顾着游戏江湖,做了门主之后天天跟药炉子较劲,对门中之事一直不管不闻,虽顶着门主之名,却没为门中做过一件事情,就连收的两个徒弟也是最差劲的......”

林竺忍不住插嘴道:“师父,您自己想谦虚,别带着骂我和秦远行不行,我们哪里差了?”

清修怫然训道:“哪里差了?老子的本事你学去了几成?功夫学不到家也罢了,还白白叫人全废了!教你的阵术,你就拿去惹了桩要命的麻烦回来,医术更别提了,连只小畜生都能给你医死了,老子还能指望你去救个人?”

林竺被骂得汗颜,又赶紧望了眼秦远,因为师父口中的“小畜生”是秦远养的小白狐。说到那只小白狐,还有一段小故事。当年娘的葬礼过后,她拜师父为师,跟着师父回雪峪山,半道上遇见秦远,那时正是大雪纷飞落满山的寒冬腊月,秦远一身脏污气息奄奄躺在雪地里,身边唯独守着一只雪白银亮的小白狐,不离不弃。

无依无靠,生死垂危,就只有小白狐守着他不愿离开,那只小白狐对秦远有多重要,足可见之。不幸的是在六年前,被她马马糊糊的医术给药死了,秦远为此足足忍了她两个月的大气不愿理她。也正因秦远的生气,她才想着赔他一只小白狐而跑去太祁山的深山老林里,才会意外破了玄族的迷魂阵法,闯入玄族的桃花山谷,在桃花溪谷的深处遇见戫哥哥,然后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林竺果真见秦远目色暗了一些,就跟师父嘟嚷:“师父,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清修哼了一声,倒也不再骂,继续先前的话道:“武术和阵术你们虽只学个七八成,倒也不算失传,祖宗传下来的医术却不能断在我这里,我打算将我毕生所学所得的医术编写成册,往后交给有天赋的人去学,所以要跟你们讲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暂时不打算回雪峪山,先跟着你们去江州,不然在雪峪山,我就想钻研冰蝉毒的解药,这本医书怕永远都写不完。”

林竺顺口就问:“师父,你为什么非要跟冰蝉毒较劲?”

清修瞥了她一眼,直接跳过她的问题,看着秦远,说起第二件事:“十五年前,我废去许多灵丹药草将你从阎王那儿抢回来,收你为徒,养你成长,教你一身本事,对你没有过任何要求,今日我要对你提一个要求,我也只有这一个要求,你必须应,而且必须立下毒誓。”

秦远毫不犹豫应道:“是。”

清修看了看林竺,眼里似有深藏的感触,默了默才对秦远说:“我这一生,活得自私而狭隘,碌碌而无为,唯独收了你们两个,这十五年还不算白过。我就你们两个徒儿,你们也就再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你们就是最亲的人,不管天下如何风云变幻,世事如何难料艰险,你们都是对方最能信任和倚靠的那个人,所以为师希望你们永远都能相扶相帮,不要生隙,甚至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

秦远目光凝聚,听懂师父暗里的意思,毫不犹豫举掌立誓,却被林竺一把按下。“师父,我跟秦远怎么可能会伤害彼此,您不用这么上纲上线把这种多余的问题严重化吧?”

“你去去去,你个臭丫头哪那么多事情!老子就让他发个毒誓,又不是逼他喝毒药!”

“你做的事莫名其妙,还嫌徒儿多事!就算要发毒誓,你为什么只让他一个人发,不让我发?”

“老子偏心你,你还有意见了,你要是也想跟着发你就发!”

“阿离,别闹。”秦远忽然握紧林竺的手,出声相拦,他表情端严,语气正经,目光定然,林竺和他嘻笑打闹惯了,很不适他的这副冷静肃穆的模样,这样的他让她感觉到了几分陌生,她一时发怔。

秦远却没有说多余的话,依然握紧她的手,举起另一只手的手掌,指天为誓道:“我秦远今日立下重誓,必将视阿离的生命如自己的生命,绝不伤她半分,害她半厘,如我有违今日誓言,便拿命相换,换她此生安稳,一世长乐!皇天在上,师父为证,秦远绝不负今日之言!”

清修听着没什么表情,转去问林竺:“你也要跟着发一个毒誓吗?不发就听老子说事。”转而又看着秦远,缓声道:“近年来,门里的事情我都没怎么过问,往后也不想过问了,就干脆让你去管,今日我就将这门主之位传给你,我已经传了信回去,通知长老们开会,先将消息向天下散出去,至于承位仪式,哪天你自己回去了,你自己和长老们商量着去搞,我懒得插手问了。”

秦远什么都没问,伏首磕头应道:“是,师父。”

林竺却很惊诧,师父除开药炉子,其他的事情都不想管,她一直很清楚,但是门主传位之事如此重要,竟然也这么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连承位仪式都让秦远自己去弄,听意思承位仪式当天,师父连面都不想露。师父为何不想露面,还是到了那天师父有旁的理由不能露面?她怎么越听越觉得师父今日对诸事的交待,话里藏话。而秦远凝结的神情,也让她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她又故意笑嘻嘻地问:“师父,您今日突然把这些事都交待了,您不会是在交待后事吧?”

清修闻言一巴掌照着她打过去,还好秦远反应快,将她拽进怀里刚刚躲过去,清修臭骂道:“臭丫头,嘴里没一句顺老子话!老子的事都讲完了,你俩兔崽子去去去!别杵老子跟前碍眼!”

两人被赶了出去。

无言地沉默半响,林竺看秦远神色间隐有阴郁,似乎心情不佳,便故意央道:“我想喝酒,你陪我喝酒吧?”

两人如今在昌陵城中,都格外引人注目,便寻着偏僻之处,出了城。

林竺不知道秦远会带她去哪里,不过知道跟着他肯定会有酒喝,也就什么都不多问,什么都不多想。

人烟渐远,蝉声渐浓,绿柳青堤之外遇荷花荡,接天连叶的荷田似乎没有边际,碧海红花深处行有数十艘小黄舟,农妇们正在荷花深处采摘莲蓬。秦远在近处的荷田旁找到一个农妇,与那农妇低语了些话,便要来了两顶遮阳的帷帽,一艘小黄舟。林竺接过其中一顶帷帽戴上,跟着秦远上了小黄舟。

秦远撑船驶入荷花深处,林竺站在舟上去摘熟落的黑莲子,摘了小半天,盛了两大筐,秦远重新找到那农妇用两筐黑莲换了两壶农家自酿的米酒,提着酒,带着林竺再次乘舟兴入荷塘。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采摘莲蓬的农妇们都已回家做饭去了,四野安静,红霞漫染,黄舟随水静流,荷塘外是辽阔的湖泊,青山倒影,水波粼粼,难得的湖霞晚落的美景,完全不同于雪峪山上的云海日落。

林竺将帷帽取了下来,盘好的发被帷帽压乱了,她便干脆将玉钗取下,一头青亮柔顺的乌发放下来,乌发直垂到腰际,被习习的晚风轻拂,她的眉眼也跟着染上了一层清纯的,如青山湖水晚霞一般的柔和,柔美得只教一眼就能铭记一生。

秦远望着她,忍不住伸手缠了一小把在指间绕,意有所指说:“头发还是散下来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