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10.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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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晴
刘牢之与孙无终先后惨败,踏足黄河以北的晋军十不存一,此时唯各寻出路逃往河南而已。慕容垂遂领燕军四处收复失地,招降纳叛。
邺城里苻丕本指着燕晋两方打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他好休养生息,再从中渔利,怎料晋军来得快,败得更快——此刻举目四望,再无一路“援军”或者“友军”可以指望。苻丕情知这河北是待不下去了,慌忙召集部众与氐族百姓,弃城西投并州而去。
至此,历经一年,转战大河南北,纵横千里,大小百十战,慕容垂终得河北全境。不过燕军也已到了强弩之末,伤兵满营,缺钱缺粮;河北、幽燕乃至辽地皆创痕累累,遍地残垣断壁,饿莩载道。。。慕容垂自知无力再图河南之地,乃下令与民休息,诸军则分驻各要塞、重镇,屯田休整。
故都邺城残破不堪,慕容垂无奈,留下慕容德镇守,自率主力北迁至中山,顺便镇剿丁零残余。
大河以北全姓了慕容,消息传到鄄城,晋国北征军前锋都督谢玄急火攻心,竟至吐血成升,昏迷不醒。众将官慌了手脚,忙不迭将之送回彭城养病。
再说逃回河南的刘牢之与孙无终两个,皆垂头丧气,自回建康请罪去了。黄河南岸剩余的四万北府兵遂以桓石虔暂摄。桓石虔虽勇,却实在指挥不动北府兵,加上诸军士气已丧,乃不敢再行北攻,只分兵防守南岸诸城池罢了。
至此,燕晋战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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鄄城府衙里,桓石虔望着厅中几位“不速之客”,满脸讶色。
来者乃是两位如花美娇娘,外加一个幼学小儿——不消说,正是谢道韫同着晴儿母子到了。
且说谢道韫偷带了晴儿母子逃离建康,姊妹情深,竟是一路不舍,千里相送直到此处。本打算寻着谢玄瞧下一步如何办,不料风云突变,这时才知谢玄已给送了去彭城养病;至于关在荡阴的段随,听逃回来的云骑军败兵说,不但脱了困,还顺带着擒走了云骑军军主皇甫勋。
谢道韫大急,询问再三,得知谢玄病情虽然不轻,到底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晴儿一路郁郁,这时则如雨过天晴,面含笑意,在那里双手合十,好一番感谢佛陀护佑。忽然她看见谢道韫在旁连使眼色,当即醒悟过来——自己这笑得。。。好像不大是地方呵!
也是灵光一现,就见晴儿聘婷施礼,眼蕴泪光,楚楚可怜:“桓将军!还请高抬贵手,放小女子去河北与我家郎君相聚罢。。。”说完,作势就要跪倒。
“使不得!使不得!”桓石虔慌忙上前扶起晴儿,高声叫道:“段夫人不必如此!”
“桓将军,你。。。”晴儿站起身,就势拖过小段誉搂在怀中。
“段夫人!”桓石虔正色道:“休说从石对我西府屡有大恩,我与他更是亲如兄弟,就说。。。”话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嘴,瞥了一眼谢道韫。
谢道韫一脸疑惑:“就说什么?”
“就说今日这事儿,乃是让人家一家团聚的好事儿啊!”桓石虔哈哈大笑:“这等好事,他谢幼度做得,令姜你一介女流也做得,难不成我桓石虔做不得?你两个,实在太小看我也!”
晴儿大喜,连连施礼言谢。谢道韫长出了一口气,也作了一揖。
桓石虔回了一礼,朗声道:“河北战乱未息,段夫人与公子不宜贸然前往。。。这样罢,不如由段夫人手书一封,我且从牢中提几个鲜卑俘虏出来,让他等执信过河,去寻从石。从石若知,定当赶来,到时便送夫人公子与从石相聚,如何?”
“谢过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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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宫里,以琅琊王司马道子为首,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恁多官员,一个个“义愤填膺,慷慨陈辞”,把个大朝会生生弄成了针对北征大都督谢安的批斗大会。
四万北征大军覆没,黄河以北土地全失——这样重大的罪责,身为主帅的谢安自是难辞其咎。而这般千载难得攻讦谢安的机会,司马道子与其党羽又怎会轻易放过?
殿中,谢安木然呆立,全然听不进那鼎沸的人声。
河北,神州。。。还拿得回来吗?谢安觉着心窝里一阵阵的疼,以至于冷汗很快布满额头,脚步也虚浮起来。几个官员看在眼里,暗暗叹息:谢安石,老了。。。
司马道子的奏本把谢安从遐思里拉了回来:“北征军前锋都督谢玄一病不起,难以理事。臣以为,当速调他人前往北地以替之!”
“不可!”谢安振声开腔:“临阵换将,兹事体大,万万不可轻率!”
“大都督有何高见?”司马道子冷笑不已。话音未落,早有身边一众党羽应和连连:“什么大都督?吃了这么大败仗,休说前锋都督,要我说,连这大都督都该换!”
语声嗡嗡,刺耳钻心,谢安觉着脑壳都快要炸裂开来。他勉力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环视一周,却只看见满殿躲避的目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启禀陛下!臣有罪,且才能有限,不合再领中枢。只是北征尚在要紧关头,臣不敢轻言致仕,是故,臣请往广陵步丘(今江苏省扬州市北邵伯集)构筑新城,亲镇北地战事!”
“嘶!”满殿皆闻吸气之声,连司马道子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准!”烟雾缭绕的宝座上,看不清脸面的皇帝司马曜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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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结束,众臣各自散去,皇帝司马曜独留琅琊王司马道子议事。
“哈哈哈哈!”司马道子狂笑不已:“谢老头总算认了栽!这回他一脚踏出建康,可就再也别想回来咯!”
“休要得意得太早!”皇帝司马曜的声音冷得像冰:“谢安虽已让出中枢,可兵权依然在握。万一迫得他急了,他竟行桓温之事,如之奈何?”
“这。。。”司马道子闻言一滞。半晌,他眼珠子一转,嘿嘿冷笑:“陛下宽心,臣有一计,当可令谢氏与北府兵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