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复盘的时候，景少微一想到那两具尸体的死亡方式就气愤不已。

“草菅人命！他们把人当什么？！他们怎么敢？！！”

江重黎理解景少微现在的心情，毕竟今天看到的两具尸体，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成年女性，而景少微的年龄正好在她俩之间，景少微能这么愤怒，也是有物伤其类的因素在其中。

要真正算起来，他们见过的那些实验体和尸体，哪个不是被当做物件一样，用完就扔，甚至不光是用完就扔，而是用完之后，还要榨干剩余价值，对最后的尸体也要再赚一笔。

“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早点离开，一方面是为了救我的身体，另一方面——这里根本不是久留之地，从各个层面上来说都不是。”

江重黎的安慰基本没有什么效果，但景少微能够自己平复下来，她虽然愤怒，但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情绪并不解决问题，行动才能。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5号尸体的信息，三十四岁，女，产后感染而亡。

然后开始思考——这个产妇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和循环有什么关系？

现在产妇已经死得透透的，他们不可能回到手术的那一天救下她，那循环的目的会是什么？

难道和她生产出的那个孩子有关？

景少微在孩子这两个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准备明天把话题往5号尸体生前产出的孩子上引一引，看林庚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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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八月一日。

景少微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没有和刘蒙提起和“5”有关的任何话题，只重复了前几天的阻拦和灌鸡汤，一上午就这么平稳地过渡过去。

下午和林庚的见面，景少微也重复了昨天的聊天方式，她就像一个被导演要求“再来一条”的演员，不带有个人情绪地重复着剧本上的内容。

直到5号尸体被拉出来，景少微才打起了精神。

“这是个术后感染死亡的？是客户吗？”

林庚像昨天一样点了点头：“算是吧，一个孕母，产后感染，客户不要了，让我们处理。”

“啊……”景少微做出有些好奇的样子，问：“是单胎还是多胎？这个年纪的产后感染，直接死亡的概率应该很小吧？”

林庚回头看了眼被景少微接受的5号尸体的推车，语气中竟然也带了一些唏嘘：“做的三胞胎，意外遇到了保大保小的问题，客户当然是选择保小，5号本身也有基础病，就这么没了。”

第二次听到这些话，景少微的接受能力比昨天已经强了不少。

她跟着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哎，那三个孩子还在研究所吗？我们还有儿科的业务吗？”

林庚笑了笑：“当然了，那个臭脸的老白不就是干这个的，我们所里的主要收入可全靠他们呢。”

景少微点了点头，继续给六号尸体推车，转移了话题。

她想起之前做的体检报告，是不是那些从婴幼儿开始的记录都是像这样的，由研究所做试管婴儿，然后找人代孕，出生后再每月做健康体检？

说不定下个月就能看到第56到58号客户的体检报告了。

顺利做完下半程的工作，景少微回宿舍后迫不及待的与江重黎分享了她的猜测。

江重黎对刚互换时接触的第一份工作印象很深，四十二份报告，从一号的第253份，到五十五号的第16份，客户年龄由大到小，但通通没超过25岁。

每月一份，从不间断。

当然也可能是间断了的十三份已经被从档案中撤走了。

当时的景少微判断这是富豪家庭给孩子做的健康管理，江重黎彼时初来新的环境，又经历了自己身体无法动弹和灵魂互换两个意外，没有太认真地关注过那些体检报告。

但现在再提起来这件事，江重黎的看法和景少微不太一样。

他自己出身也算是富贵，但从来没听说过身边有人给孩子如此频繁的体检，而且还是从出生开始，从未间断。

就算是医疗资源丰富的人家，也没有这么造孩子的身体的。除了极个别身体很差或是有遗传病、基础病的孩子会比较频繁地检查身体，否则健健康康的人，月月抽血拍片子，是怕基因突变的不够快吗？

而且从那些报告上来看，现存的四十二份全是非常健康的状态。

没有体重超标，没有缺乏微量元素，这样正常的孩子有什么必要一月一检呢？

江重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景少微不由得沉默下来。

她的判断也是基于当时的资料，再结合自身的认知而做出的，江重黎提出的疑问点她也考虑过，但她当时确实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而且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件事的优先级并不那么重要，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把它先搁置了。

现在想来，确实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一个以医疗项目为主的研究所，有体检业务并不奇怪，它同时还做着器官移植、尸体买卖的生意景少微也能理解，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一个能做器官移植、尸体买卖的黑产的研究所，主要收入靠的是四组的儿童体检？

开什么玩笑。

她虽然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但她不是傻。

再怎么全面、高级的体检，能玩出什么花来？

能比丧良心的买卖来钱多，能比丧良心的买卖来钱快？

这样的话别人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些违法的勾当？因为做CT的机子太贵？还是因为招不到抽血检验的护士？

“明天、明天不管出没出循环，都得返回去查一下那些体检报告。”景少微看着又写满了一页的笔记本头痛道，这张纸已经被她写了三遍了，但天天刷新，再多重复几次循环她真的会记不住。

“好，换过来休息一会儿，换换脑子？”江重黎提议道。

景少微这才头昏脑涨地反应过来，今天一直想着下午的事，没让江重黎出来过，她连忙道歉，时间循环就是这点不好，他们平时每人出来一天，也算是劳逸结合，但是一旦进入循环，就得有个人连续好几天地出不来

——很不幸，那个出不来的人，两次都是江重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