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一次在秦家见面是澜澜的生日会。

他喝了点酒头昏便溜到后院想清醒一下，然后就看到一个蹲在地上和猫玩的小姑娘。

瘦瘦的，穿着校服。

那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然后朝他跑过来，“是你呀！”

一副认识的模样。

然后呢？

然后陆寒泽后退几步，皱起眉头，“你是谁？”

他见过太多扑向他的女生，厌恶极了这种行为，语气不太好。

小姑娘先是一脸惊喜，听到他这句话，瞬间垮下来，然后小声的问道，“您不记得我了吗？”

陆寒泽摇摇头。

这搭讪方式他一天就能经历三四次，自然不会中招，转身离开。

此后，他对秦暖都没有什么好感。

那天，是秦澜的生日会。

是秦澜的。

那秦暖呢？

那天也是秦暖的生日。

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宴会中，为什么一个人在后院里？

仔细想想，这些年，秦澜浩大的生日，似乎秦暖一次也没有参与。

唯一的一次，是那一次。

那次之后，秦澜出国，他被爷爷逼迫和秦暖结婚。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跟头，还是秦暖这样的一个女人。

结婚第二天，她们两人就签订了协议，几个月后，便偷偷离婚。

秦暖也做到了，从未告诉爷爷。

想到以前的事，陆寒泽脸色慢慢沉下来。

这件事在他心中，似乎逐渐变得无关紧要了。

陆寒泽摸摸口袋想抽烟，口袋里空空。

来医院之前，他随手把烟都扔了。

陆寒泽站了一会儿，才推门出来。

他直接敲了秦暖病房的门，然后走进来。

秦暖看起来很疲惫。

他本来想和她商量做配型的日子，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看着奶奶。”

“不用。”秦暖淡淡说道。

“你也经常照顾爷爷，我……我还你的。”

“不用。”秦暖解释道，“我照顾爷爷，是因为爷爷对我好，和你无关。”

“我……”

陆寒泽还想说什么，秦暖伸手捂住耳朵。

当然无法阻止陆寒泽聒噪的声音，但是可以让他明白，她不想听。

陆寒泽这么骄傲的人，只会气愤的离开。

然而，今天的秦暖猜错了。

陆寒泽并没有离开。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东西。

秦暖疑惑的看他一眼，“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不必一直盯着我。”

“我，我不是。”陆寒泽哑言，“我只是想陪你。”

“我谢谢陆总，我可不配，您还是去陪真正该陪着的人吧。”

秦暖翻个白眼。

奶奶情况稳定下来，她也跟着稳定了不少，至少有精力继续对陆寒泽冷嘲热讽了。

陆寒泽苦中作乐的想。

然后，他突然扯开嘴角，轻轻的笑了。

他竟然觉得，秦暖这幅样子，看起来鲜活极了。

秦暖：“……”

该不会是她把陆寒泽的脑子气糊涂了吧？

秦暖不再搭理陆寒泽。

她学着医生说的样子，认真的给奶奶胳膊和腿轻轻的按摩。

奶奶伤的很重，肺部肋骨被撵断，碎骨扎到器官里，随时都有可能恶化。

秦暖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就算睡觉，也只愿意趴在床边睡。

这几日，陆寒泽殷勤极了。

秦暖无奈，只能死得干瞪眼。

可是奶奶一直没醒。

奶奶醒得越晚越危险。

万一器官开始恶化，就真的危险了。

秦暖也无奈，只能一直陪着奶奶。

陆寒泽始终都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他叹口气。

他一直在寻找其他合适的捐献者，一直没找到。

秦暖是唯一的希望了。

但是现在，奶奶一直不醒来。

陆寒泽头疼死了。

陆氏的金牌名医，重金请来的国内外top级专家，流水一样从秦暖奶奶的病房出出进进。

奶奶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秦暖的心，也一天天变得低沉。

奶奶，快点醒来好不好。

暖暖的生日快到了。

想和奶奶一起过生日。

秦暖将自己的脸放进奶奶手中，奶奶的手即便已经变得干瘦，却依旧温暖柔软。

陆寒泽看着秦暖无助的样子，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也这么无可奈何。

他不想秦暖伤心，不想秦暖奶奶出事，他做不到。

他想早日给秦澜找到其他配型者，也做不到。

陆寒泽轻轻的将趴在奶奶病床上睡觉的秦暖抱起来，放在床上。

短短几天，秦暖又瘦了一圈，比刚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还要瘦弱。

陆寒泽干着急，没办法。

他给她好盖被子，拿着手机轻手轻脚的出来。

“喂，怎么了？”

“陆总，关于秦小姐狱友的事情，有了新情况。”周文泽斟酌着，在老板手下艰难讨生，“我们一直跟着的周姐，不见了。”

“不见了？”陆寒泽的声音通过电话，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压得打工人周文泽说不出话。

事实就是，周姐不见了。

周文泽解释道，“我们的人从越南一路查过去，发现周姐最后一次出现在美国旧金山，本来已经锁定大概位置，就在排找的时候，周姐突然消失不见了。”

“好像……”周文泽不愿意承认，还是说道，“好像周姐得知我们的踪迹，立刻抽身了，我们找到她的住所，好多东西都没拿，看起来是匆匆离开。”

“这几天，周姐整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踪迹了。”

周文泽说话，气都不敢喘，生怕因为喘气声不均匀，被陆总降罪。

陆寒泽沉默片刻，问道，“哪一天？”

“8月26日。”周文泽赶忙说道。

8月26日下午，他从秦澜那离开。

同一天，美国时间比中国时间晚，周姐消失不见。

秦暖特意让他不要告诉秦澜。

而那天，秦澜又恰巧知道，秦暖在牢里受伤了。

同一天，周姐跑了。

难道，真的和秦澜有关系？

又或者，只是一个巧合。

毕竟，他并没有实际上和秦澜说什么。

如果她根据只言片语，便让周姐跑，那秦澜的心思，恐怕深不可见。

不可能的。

陆寒泽赶忙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印象中的秦澜，温柔，善良，单纯，怎么可能心机如此深重。

而且……

而且，秦暖说过，秦澜总是欺负排挤她。

但是，在秦澜的口中，却恰恰相反。

秦暖总是欺负她，但是作为姐姐，又因为妹妹从小走丢，所以秦澜总是一再谦让，丝毫不在乎秦暖的恶意。

甚至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甚至愿意把他陆寒泽让给秦暖。

陆寒泽微微皱眉。

他该相信秦澜的。

但是这段时间，却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么了。

秦澜的病痛。

秦暖的心死和抗拒，她好像，真的没有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陆寒泽冷冷道，“继续寻找。”

“增加人手，增加寻找范围，钱不是问题，尽快找到人。”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挂断电话，陆寒泽深呼吸一口气。

他刚推开门，便听到秦暖惊喜的呼喊声，“奶奶！”

“奶奶，您醒了吗？”

陆寒泽赶忙走进来。

秦暖抬起头，“陆寒泽，奶奶动了，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奶奶的手指动了。”

她的表情又惊又喜，还挂着泪，

陆寒泽又看了看奶奶，奶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陆寒泽轻轻拉住秦暖胳膊，小声道，“暖暖，我去叫医生。”

“嗯嗯，你快点。”秦暖迫不及待，伸手推陆寒泽，“奶奶真的动了，她握着我的手，我不会感受错的。”

“好，你别着急。”

陆寒泽赶忙去找主治医生。

秦暖着急紧张的紧紧握住奶奶的手指。

奶奶，您一定是醒来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