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廷沃尔德村距离贝克兰德不算近，第二天晚上，戈登和休才到达了贝克兰德。

7月17日一早，戈登坐在蔷薇长街21号的家中，“黄涛”两个字依旧在他心头翻腾。

他打开床头柜，翻出一叠现金。点了点，一共有100金镑左右。这是他手头所有的现金了。

他打算去找“纹身肌肉男”劳尔，把这100金镑全都用来购买罗塞尔日记……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就算花光了，自己银行里还有另外100金镑存款，也不至于完全失去抵御风险的能力。

手头拿一半儿，银行里存一半儿，这是他“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

刚揣上钱走了几步，戈登又停了下来。毕竟这些金镑可都是自己出生入死挣来的呀……这么大手大脚花掉，还真是有点儿肉疼。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花钱呢？

他灵光一闪，想起上次在酒吧里，自己靠着对中文书法的一点点理解，就轻松把劳尔忽悠得五迷三道的事。

他不是特别喜欢“罗塞尔图案”么？不是喜欢纹身么？

可这小子身上纹的都是些什么啊？左膀子纹的是“金猪”，右膀子纹的是“阿苦”，腰间纹着“大壮”，胸口纹着“仙女”……

如果自己能送他一副真正牛X，真正具备美感的“罗塞尔图案”，还怕他不愿意用罗塞尔日记来交换么？

说干就干，戈登马上动手准备起来。

他把客厅橡木大桌上的杂物全都挪走，把书房的墨水瓶拿了过来。书房那个桌子太小了，要想写好汉字，那点儿空间怎么挥洒得开呢？

羊皮纸倒是凑合能用，他找了几页大一点的，铺到了橡木大桌上。又拿了两个茶杯当做镇纸，把羊皮纸牢牢压稳。

纸有了，墨有了，砚就算了，现在剩下的就是最关键的部分——笔！

戈登坐下琢磨了一会儿，跑进卧室，找出上次往外套袖子里缝暗袋剩下的零碎棉布。

他将棉布拿到橡木大桌上，调整好角度，搓成了棍状。尖端则露出了一个由棉布边缘形成的“笔尖儿”来。

他把这支“棉布毛笔”拿到盥洗室沾了点儿水，再到客厅橡木大桌上试了试，没问题！线条饱满，笔锋犀利！

戈登把“棉布毛笔”甩甩干，坐到椅子上打算歇一会儿，顺便想想写点什么字去忽悠劳尔。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竟琢磨起书法来了。

若不是这羊皮纸太小，墨水也太少，其实我拿打扫卫生用的扫把拖把还能写得更好看一些……

铅笔钢笔虽然也可以写出好看的汉字，但在线条变化的幅度上，跟软笔相比还是差点儿意思。

说起来，鲁恩语也好，最近天天在学的古弗萨克语也罢，都属于字母文字。

相比这些字母文字的书写，汉字书法在美感上，完全就是以“跨越维度”的方式甩开了它们！

大多数字母文字的书写，其线条变化往往是一维的，至多是二维的。而汉字书法则是三维的。

如果算上“墨色的浓淡”和“纸张的晕染”，汉字书法的表现力甚至可以说是“四维”的！

所以，没有一个具备足够弹性的笔尖，是不可能写出真正好看的书法的。

钢笔铅笔中性笔，所谓的“硬笔书法”，戈登“上辈子”也都写过。

但那无非都是利用纸张和笔尖的微小形变，来模仿软笔的效果罢了。

更有甚者，还有用软胶材料垫在纸张之下，去扩大这种模仿效果的，这着实是有点误人子弟。

若是追求表现力，就应该用软笔。若是用硬笔，就应该主打便捷使用，把美感放在次要，而不是舍本逐末去瞎折腾。

过了半晌，戈登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同时，他也想好了要送给劳尔的字。

他拿起“棉布毛笔”，趁着上面残余的水分，在橡木大桌上写了几次，找了找手感。

随后，他把“棉布毛笔”伸进墨水瓶，吸饱了墨水，一口气儿在羊皮纸上写了三个相同的汉字。

把笔一放，他双手牵起三张羊皮纸，走到凸肚窗前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选出了一张最满意的，叠起来放进了外套口袋里。

剩下的两张，被他随手放回了橡木大桌上，用茶杯压住了。

准备好了自己的“交易本钱”，他心满意足地理了理衣冠，打算出门去，却正好听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嗯……这个时间，应该是贝蒂吧。经过最近一周多的相处，戈登已经习惯了女仆贝蒂每天两次来到家里，甚至连味蕾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厨艺。

戈登打开门，贝蒂果然站在门外。她灿烂的金发依旧梳成了一条粗粗的马尾辫，大大的蓝眼睛，脸上有几颗雀斑。

她礼貌地向戈登行了一礼，说道：“泰勒先生，您今天想吃点儿什么？”

“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戈登急匆匆走出门去。

贝蒂转身冲大步走远的戈登喊道：“那我帮您收拾一下房间吧？”

“可以，那辛苦你了！”戈登一边噔噔噔跑下楼梯，一边大声回应道。

贝蒂走进客厅，关上了门。她径直来到了橡木大桌旁，茶杯下压着的两张羊皮纸很快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走过去，拿起羊皮纸，转来转去变换着角度，专注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谨慎地将羊皮纸压回茶杯下原来的位置，十分灿烂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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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后，戈登乘坐公共马车来到了乔伍德区。

他连午饭也顾不上吃，直奔劳尔的家，很快便急匆匆地敲响了门。

黑夜娘娘保佑，千万别不在家，千万别不在家……戈登一边在胸前画着红月形像，一边默默念叨。

所幸，他今天的运气不错。没过多久，劳尔就打开了门。

他依旧穿着舒适的丝质衬衫，领口半开，隐隐露出硕大的胸肌和“仙女”二字。

精致的卷发，优雅的八字胡，高大的身躯和粗壮的臂膀，无一不在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

“戈登，是你呀！”劳尔热情地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戈登，并奉上了一左一右两个贴面礼。

感受到对方脸上的油和汗，听到两声响亮的亲吻声后，戈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你大爷的……这些因蒂斯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他突然联想起两天前看到的罗塞尔日记里，那个“黄涛”与某位子爵小女儿的亲切交流……顿时心里一阵烦乱，差点儿把劳尔给推开！

劳尔没太注意戈登的细微表情，热情地带着他来到客厅精致的丝绒沙发坐下，随后问道：“你想喝点儿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不用了，劳尔。”戈登摆了摆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哦？什么事？”劳尔放下了手中的茶具。

戈登抿了抿嘴，说道：“你手上有多少页罗塞尔日记？我想全部买下来。”

“真的？太好了。”劳尔十分兴奋，胸大肌不自觉地抖了抖：“我一共有15页。”

他右手握拳顶了顶自己的鼻头，继续说道：

“你知道，平时我在A先生的聚会上，都是以8镑以上的单价出售。如果是你，我愿意给你7镑一页的优惠价。”

看来，上次忽悠留下的美好印象还在呀，还愿意给我打折呢。

戈登算了算账，7镑一页，15页就是105镑。自己能买得起，但是，能省则省吧……

戈登坐直身子，拉近了与劳尔的距离，以略显神神秘秘的口吻说道：“劳尔，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聊起的，“罗塞尔图案”真正的美感吗？”

劳尔一听，眼里顿时闪了闪光：“我记得！你当时用手指随便在我身上画了画，那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大爷的，你丫能不能好好说话……戈登暗暗骂道。

他憋着气继续说道：“我最近精心设计了一个“罗塞尔图案”，具备相当的美感，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我想用它来交换你的罗塞尔日记……”

他顿了顿，见劳尔两眼满是期待，便继续说道：

“你看，我们都是热爱“罗塞尔文化”的人。我不想用自己的设计卖钱，只想用来交换罗塞尔日记。并且，我只愿意把它给你这样的资深发烧友。只有你，才配得上我的设计。”

劳尔缓缓抬起双手，抓住了戈登的肩膀，说道：“不用再说了，我都懂！快把你的作品拿出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