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出头
作者:秂禾 | 分类: | 字数:5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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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爆炸
人生最大的失败可能就是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很不幸,刘宇华要过完年才能去鹿城找我‘一起发财’的话,成了他最后留给我的遗言。
P1烘房着火事故平息后,盛定海逐渐控制回车间的生产安全管理权,在产品工艺质量方面,还是听由伍永福的安排,将原本纳入流水线形式进行生产的P各道工序,割据成四个工段,除了第二道工序外,其它的都以单独核算的方式,承包给了一直跟着他的几个员工,包括班长丙和班长丁,以及那个我没处理到的烘房组长。
刘宇华和刘玉东不在他们的承包小团体内,而是各自一班,作为名副其实的班长,主管第二道工序的操作及带班工作。
班长工资没少,工作量却比之前轻松不少,他俩也乐得如此安排,对被继续分派在预处理车间的鹿少华,反倒多了几分担心,担心一起来的三个人,就他的岗位最辛苦。
然而,还没到一个月的光景,他们对鹿少华的担心,成了鹿少华对他们欲哭无泪的揪心。
中秋佳节,月圆人旺,普天同庆的日子。
白班与夜班人员早一天就已相互商量妥当,赶在每月十五日这天中午12点都要换班的机会,本来要中午12点才来接班的人,提前到早上8点接班,让上完夜班的人员可以在上午休息中午聚餐。而本来要在晚上8点接班的、也就是中午聚过餐的夜班人员,也提前四小时到车间接班,让白班人员可以在正常的晚饭时间聚餐,一起过个节。
到早上交接班时间,两班人员在交接班的同时,都喜笑颜开地相互祝福着彼此的‘中秋快乐’,刚在交班本上签字的刘宇华突然听到在查看第二道工序一个反应釜的刘玉东急促喊道:“宇华,快过来看看,这批料是不是有问题?”
刘宇华急忙跑过去一看,刚刚滴加完毕不到半小时就交班了的反应釜的温度,骤然升到最高操作温度。
刘宇华扭头问一对一接岗的操作工:“你接班的时候看过温度没?”。
操作工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慢吞吞地拿过原始记录给刘宇华看:“当然看了正常才签字接班的,我可没违规哦。”
“玉东,你叫人先打开釜盖,接好水管,准备加水吧。我去打个电话给盛总他们汇报一下。”
刘宇华说着赶紧下楼准备给盛定海打电话,刚好看到伍永福、吴永荣和盛定海三人走了过来,就简单了说了一下情况,问盛定海要不要现在就加水。
伍永福摇头说着“让我们看看再定”,同时摇晃着他的瘸腿,跟着已经走上楼梯的吴永荣,走到反应釜边上看一眼温度,转身问还在楼下没上楼的盛定海:“老盛,现在22度,要不要加水?”
“等等吧,我去看看冷冻状况。”盛定海又跟吴永荣说:“老吴,你叫人把楼下所有的原材料都移到车间外头去,以防冲料。”
吴永荣就下楼去,也不叫人,自己去拖了个油桶车来,慢悠悠地夹了一桶晚间没有用完的原材料,拖了出去。
此时,夜班人员除了刘宇华,都已经出了车间换洗去了,刘玉东也跟刘宇华说:“反正老板们自己都在,你也下班去吧,有我们在,不要紧的。”
刘宇华还是没放心地又趴到视孔镜上看看反应釜内部的反应状况,抬头跟伍永福说:“伍总,好像不太对劲,搅起来的料液里好像还有蛮多没有溶解的第一道工序里的原材料。”
“怎么可能,”伍永福拿下老花镜,也上前看了看,说:“不会,要有那么多的话,你们也转不过来呀。”
“可以转的呀,”刘玉东说,:“那里头加了那么多吸水防潮的有机溶剂,能把没反应也没溶化的大块固体料搅碎成小颗粒,用真空一拉就多过来了呀。”
“如果有你说的这种情况,”刘宇华担心道:“那我们还不能加水进去呢,伍总,下令全部停止运行吧,所有人员先撤出车间。”
“这怎么行,车间还有这么多的料,损失不起的呀。”伍永福朝着从冷冻房回来的盛定海叫道:“需要加水吗?”
“加吧,损失也就这一批,滴加完都快一个小时了,说不定还能救回一半以上的好料。”盛定海仰着头对刘宇华说:“宇华,你帮玉东处理完这批料后再下班吧。”
“应该的,”刘宇华最后还是问了从第一道工序过来看究竟的班长丁和伍永福:“你们确定能加水吗?”
“能啊,怎么还不能加水了呢?你们不都说自己以前在顶山也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状况吗?”伍永福怼完刘宇华后,就摇摆着瘸腿下楼而去。
等他和盛定海一起刚走出车间,只听“砰”的一声雷响,接着就看到“哗啦啦”一阵滚烫的黑色油污,像下‘冰雹’一样,从他们的头顶砸了下来......
同一时间,在环保站上班的站长也听到响声,从环保站出来,跟着乱纷纷向外逃生的人群,一口气逆风跑出隆越大门一百多米后,才浑身颤抖地掏出手机,第一个就给我打了电话:“墨、墨、墨总,炸、炸、炸了。”
第118章 爆炸
我当时正在跟一个陌生的网友聊得带劲,没听明白他的话,也没想到爆炸这方面去倒是真的。我乐呵呵地问他:“什么?你把谁家女人炸了?”
站长惊魂未定地说:“隆越炸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整个车间几乎夷为平地。”
“啊......”我顿时感觉心头一凉,说不出的惊恐起来,问站长:“有、有人员伤亡吗?”
“我、我还不知道呢,我看着他们都往外面跑,我也就低头猛跑。我看看...”他自言自语地数着人头说:“他们几个是行政科室的,那几个是食堂仓库等辅助的,还有化验员,那几个好像是三车间的......”
“怎么样了呀?我问的是P1车间里的人?”我急得上火,忍不住冲站长大骂:“你他妈的真是怕死鬼,都跑出去那么远了,还吓成这怂样,连个话也说不清楚。”
“你叫我怎么说的清楚嘛,现在那边都还在炸着呢。”站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带着哭腔说:“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呀,爆炸声比我在部队当兵打把时没戴好耳套还要响,像地震似的,还有余震呢,你看,你看,又来了一阵,又是什么东西炸出来了,还烧得啪啪响呢,浓烟滚滚,隔壁厂的人都跑出来了,你看、你看、”
“看个鬼啊,你叫我?”那时,我们的手机都还没视频,站长情急之下,以为我还在他身边。
我按住‘怦怦跳’的心脏,柔声对站长说:“兄弟,你听我说,别慌,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好不好?”
“好、好的。”
“首先,你自己有没有受到什么意外伤?”
“没有,我跑的飞快,是第一个从公司后院绕过来的人,啥也没伤着。”
“第二,你定下心来看看,究竟是哪个车间炸了?”
“一车间,好像是一车间。”
“是啊,就是一车间。”
......
我听到站长边上的人的说话声,心揪的就更紧了:“消防车、救护车都来了吗?”
“来、来了,很快就到。咦,项总的车到大门口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看看。晚点再给你汇报。啊,有人被抬出来了......”
电话那头一阵忙音,听得我心跳又猛然加速。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等到十二点多,才接到站长的电话。他哽咽着说:“墨总,宇华和承包第一道工序承包人之一的班长丁一起,当场就走了,尸无全身呀......”
尽管我早有不好的预感,但仍旧存在一丝丝侥幸的希望,希望这次爆炸燃烧跟上个月的干燥房失火一样,虚惊一场,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当听到从站长口中传来的噩耗,我还是悸恐悚惶的连压了几次才打着火机点燃香烟,眼前闪过的,都是之前在顶山新鼎盛亲身经历过的事故现场,被烧伤的皮层还在隐隐作痛。
“喂喂喂、你在听吗,兄弟?”
“在听,你继续说。”我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但站长在那头已经泣不成声:“玉东还在市立医院抢救,听说双眼可能保不住了。”
“其他人呢?盛定海那几个老王八呢?没当场炸死吗?”我把所有的灾难都归咎到盛定海头上,若不是他瞎折腾,我和刘玉东不会受伤,刘宇华也不会英年早逝。
“他们戴着安全帽,又在车间门口,听到爆炸声的时候就撒腿跑到车间前面的机修房去了,只是背上溅到,烫伤不多。在拉料的吴永荣跟楼下的操作工一样,跑慢了那么一步,都是一身油污,脸部也烧伤了,但都没有玉东伤得那么严重。还有几个烫伤比较严重的操作工,都已经就近送去医院治疗了。其他车间,倒是一个人也没伤着。”
“老天真是眼瞎,该死的一个没死,真是眼瞎。”我恶狠狠地诅咒着,静不下心来相‘好人不在世,恶人存千年’的事实。我的心脏,在抽丝剥茧般的疼痛了良久才无可奈何地问:“死者家属都通知了吗?”
“都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的,宇华的家属下午就能赶到,班长丁老家四川,离异、单身,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没法长途跋涉过来处理,就托伍永福代为办理。玉东的老婆说今天没时间,要明天才能赶到医院,现在是少华在医院看护照顾。墨兄弟啊,早知道化工厂的工作这么危险,我就不来这里上班了呀。你知道吗?光那余震一样的陆陆续续的爆炸,几乎就炸了一个小时,等消防队把大伙全部扑灭,都到十点钟。两个小时呐,钢铁都烧化了,那还有人有命活着呀。兄弟,你是不是有先见之明,早早辞职的呀?”
“不然呢?我为什么建议你去环保站?”站长的提问,倒提醒我想起了木子李之前跟我说得‘预感’,不由地就庆幸起自己来,并带着得意的口气对站长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跑路,才逃过一劫。”
“哎呀,你要不被他们赶去环保站,继续管着一车间,也就不会发生这等惨祸了。项云旭就是个傻子,居然听那么些个老王八瞎折腾,现在好了吧,啥都没有了吧。若不是他家老大在当地也算个吃得开的人物,他这一伤两命的严重事故,不坐穿牢底也得赔得倾家荡产。”
“他家大哥也出面了?”
“当然了,”站长轻蔑地说:“就项云旭那小胆子,平时作威作福的还像个人样,一摊上这等大事,整个人都摊成了一个怂包,战战兢兢的,站都站不住。没有他大哥出面,这一公司的人都在吵闹着要钱,他根本就控制不了,镇压不住。”
“哦,那他大哥是怎样处理的呢?”
“老大还算有良心的,他跟大家说,先救人扶伤,会按国家标准先对死亡人员的作出现金赔偿了结。负伤在治人员,无论化多大代价,都要抢救治疗,直到康复,所有伤员的治疗费和家属的陪护费都由公司支付,并按事故调查部门的最后的事故报告结论,来划分责任,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一份也不会少了他们。至于没有伤及的所有员工,暂时放假回家,放心等候,等这次事故处理完结后,在重新开工。”
我冷笑道:“隆越还有存在、还有重新开工生产的可能吗?”
“我也不知道呀,老大他是这么说的,他说,项家的公司,不会因为一次事故,就彻底不干的,他们一定会重新振作,东山再起的......”
也许是我听过太多的‘东山再起’这四个字,对站长后继的那些话丝毫提不起兴趣,就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缩进沙发,想着要不要回一趟北山,看看隆越究竟炸成了什么个样子?想看看项云旭的怂样,想看看盛定海下一个又要去祸害谁?想看看医院里的刘玉东,也想去顶山到刘宇华的墓前放上一朵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