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蓝山市油壶村（二）

终于到了油壶村，村里的路崎岖不平，阜秋和王颋只好把车放在村口步行入内。夏天的天气就像翻书，说变就变。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你在这稍等，我回去拿伞。”阜秋抖了抖身上的雨滴，让王颋在旁边这棵大树底下避一下雨。

王颋赶紧拦住她：“怎么能让你去呢，我回去拿。”阜秋看他拔腿就要往外跑，脱下外套递给他遮雨，王颋接过外套就跑了出去。

不用踩着湿淋淋的鞋子在雨中奔跑，这种日子她幻想过很多次，到今天终于实现了。她抱臂看着王颋远去的背影，身侧雨声点点，夹杂着几声鸟啼。“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雁南忽然想起了这句诗，虽不在江南，但宁静的环境还是让她与古人的情感产生了共鸣。

阜秋沉浸在这片宁静祥和中，小黑屋里的雁南却听到周围有一丝异响：“后面好像有人！”

呼——一阵棍子呼啸而过的声音在雁南的面前炸响开来，雁南不由得捂住耳朵。

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倒地声，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松了口气：还好，阜秋姐躲开了来人的攻击。

阜秋警惕地看向棍子的使用者，是一个壮汉，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看起来都是村子里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攻击她。

阜秋悄悄点了一下通讯器打开录制，顺带摸了一下口袋，确保刀还在：“你们干什么的？”

壮汉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害怕：“反应挺快嘛妞儿，一个人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阜秋拿出证件展示在他们面前：“请配合调查。”

“呵？抓人的？”其中一个壮汉甩着手里的棍子，“你个臭娘儿们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出来瞎转悠什么？”

阜秋不屑于和他争辩什么，只是密切关注着他的下一步：“放下棍子。”

“怎么，想报警？报警有用的话，老子还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拐人？”壮汉举起棍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赶回来的王颋远远看到有人挥起棍子要打她，然而还没等他冲上前，阜秋就一脚把棍子踢飞，随后把对方摁在了地上。阜秋把刀背架在对方脖子上，多亏她手里的刀起了震慑，否则这壮汉她还真制服不了。

王颋跑过来控制住了另一个人，上下左右细细看了看她确认她没什么异常：“什么情况？你没事吧？”

阜秋摇摇头。

王颋拍了拍自己控制住的这个人：“干什么的？”

“我们……”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阜秋本来想在张晓芳叔叔家调查完赶紧回家休息，结果白白让这两个人耽误了半个小时，她已经快没有耐心了，把刀往男人面前一杵：“快说！”

男人被她吼得一哆嗦：“……把你卖掉换点钱。”

阜秋冷哼一声：“第几次干？”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被阜秋摁在地上的壮汉：“我是第一次……”

“你呢？”阜秋拍拍身下的壮汉，刀背抵住他的后背。

壮汉趴在地上完全没了刚刚的气势，避重就轻道：“没干过……”

看阜秋没说话，王颋接着问：“说实话！”

壮汉没说话，眼睛只是滴溜溜地转着。王颋厉声道：“问你！拐过多少人？”

“不知道……”

“数不清？回派出所慢慢数。”阜秋收回刀子，踩住男人想要掏东西的手，四下张望着，生怕其他村民听见风声来抓他们。

警察很快赶来，阜秋把人交给他们，同时也听到这油壶村的复杂情况。村里大部分人都以拐卖为生，拐来的听话的留给他们生孩子，不听话的再卖，生出来的也卖，而且家家互帮互助，被拐来的人逃不出去，干拐卖的也露不出破绽，警察也一直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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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秋打听了一下张晓芳叔叔的住址，打算进村，但是警察提醒说这里的村人警惕性极高，最好伪装一下再进村。

阜秋踹踹壮汉，询问他家是否也做这门生意。壮汉没张口，一旁的男人畏畏缩缩开了口：“他儿子今天正好要……好像要收个新人……”

阜秋了解情况后，转头看向王颋：“等一下你假装成人贩子，我装成被你拐来的。”她拿出口红在手腕上抹了两下，装成勒痕，把胳膊伸到他面前。

王颋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迷迷瞪瞪地握住了她的手，耳尖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红晕。

阜秋眉毛一皱，拍开他的手，看他好像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绑匪，抓手腕。”

“哦哦。”王颋攥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他一只手就能扣住。

“老爷子平时被关在家里，你们得先……”男人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壮汉瞪了一眼，立马缩起脖子不敢再说话。

警察让人把壮汉带进车里，拍拍男人：“你尽管说，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刑。”

“就是……他家儿子孙子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也算是我们村里干这个的头吧，他们想给自己家小孙子找个童养媳，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这次收的也是为了给他小孙子。老爷子从来不干这种事，也经常拦着他们，还偷偷放过几次被拐来的女人，被他儿子孙子发现了就连他也关了起来……哎……”

王颋听他这语气好像很厌恶这种行为：“你看不惯他们？”

“当然看不惯啊！个个禽兽不如！”

“那你为什么也跟着干这种事？”

“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干……今天被我哥被强迫着来……我要是说一声不，也得跟老爷子一样被关起来……”男人叹了口气。

“他……怎么感觉年纪不大啊？”雁南盯着屏幕投射出的男人，从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看出一些青涩。

“你是未成年？”阜秋突然开口。

“啊对，不过我快成年了，原本好好上着学……结果家里人都去干这个了，连学也不让我上了……”他越说语气越低落。

“学一定要上。”阜秋仔细端详着他，总算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少年气，读过书的人身上总是能与村里那些文盲看出些区别来，若是不读书，时间久了，眼里那点光迟早会被利欲掩盖的。

王颋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帮我们。”

进了村总算找到了张晓芳叔叔家，王颋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瘦削的脸上满是岁月磨刀的痕迹，王颋迎着笑脸用方言说道：“你好。”

“欸？老孙呢？”中年男人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孙哥今天不舒服没来，让我今天来，我知道暗号。”王颋凑到他耳边悄悄报出暗号。

男人打量了王颋两眼，又看到旁边的阜秋，两眼放光：“恁是来送儿媳妇的是不是！快请进快请进！”

王颋和阜秋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屋子。

阜秋一进屋，就感受到屋子里阴暗压抑的氛围，像是刚刚宰杀完什么东西一样的腥腐脏乱。

沙发上有一个人，他陷在看起来就很臭的灰黄色沙发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却遮不住他投来的目光。

阜秋终于体会到从前看过的一句话讲述的有多么贴切，“他用眼睛脱下了我的衣服”。这道目光更甚，下流到仿佛只剩原始的欲望，令人作呕。小黑屋里的雁南默默地后退到沙发上，预感似乎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阜秋渐渐攥紧了拳头。王颋察觉到她的不适，把她往身后拽了拽。

中年男人喊出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指着阜秋笑眯眯地说：“你看，这个你喜欢不？”

阜秋企图表现出被拐卖后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但因为她眼神太过凌厉，在王颋看来像是要杀了小孩，他赶紧掩饰性地拽了她一把：“你，快，笑一笑！”

阜秋不情不愿地扯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比鬼还吓人。

“俺不稀罕这个姐姐！！”小孩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随后又指着王颋眉开眼笑，“俺稀罕这个哥哥！”

阜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什么走向？

王颋惊呆了：？？？我没走错地方吧？这不是隔壁bl向小说啊？？？

“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中年男人把小男孩塞回屋子里，指着阜秋问，“她听话不？”

王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话……她是个哑巴。”

“卖多少钱？”

“嗯？”王颋支支吾吾道，“俺……不太清楚行价，孙哥说让你看着给……”

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没事，脱衣服，俺验验货再给你个价。”

“啥？”王颋愣了一下。

“她。”中年男人见怪不怪地指了指他身后的阜秋，“买了当儿媳妇不得找个看起来能生的？上回一个生不出崽儿来，连条母狗都不如！”

“就是，上回那个娘们儿TMD在床上贱狗似的……”沙发上那个人站起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沙发男人冲上来就打算解阜秋的衣服，被阜秋拽住反手狠狠摁倒在地。

中年男人一巴掌扇向阜秋的脸：“臭娘儿们还敢打我儿子？”

王颋已经很生气了，挡在阜秋面前：“我不卖了。”

“哎哎哎，说好的怎么就不卖了？”中年男人推搡着王颋。

阜秋挣开王颋，一脚踩着年轻男子，一巴掌朝中年男子招呼了上去：“打谁呢？”

中年男人被扇懵了：“你会说话？”

阜秋又打了一巴掌，铁青着脸：“我不仅会说话，还会打人。”

“哎哎哎，你管管她！”中年男人催王颋。

王颋指着墙，拿出特别授权调查证，睥睨着对方：“蹲下！”

中年男人左顾右盼，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企图大声嚷嚷把其他人引来：“哎哎哎你们到底是谁啊？！”

“闭嘴！”王颋接过阜秋递上的刀，转了个花抵到他脖子边，“再出声，死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沙发男人还企图反抗，被阜秋直接摁在地上动弹不得。阜秋对他的咒骂充耳不闻，轻蔑地笑了笑：“难受了？这比起那些女人受的罪，可轻多了。”

王颋放下手机：“给他们发消息了，人一会儿就到。”

阜秋松开沙发男人，让他上一边儿蹲着去，转过身却发现刚刚的小男孩从里屋探出头来，看着他们。

“小子，赚钱要走正路，买卖人口终将犹如此物。”阜秋拿过王颋手里的刀，挥刀扎进茶几的橘子上，汁水迸溅，小孩吓得眼睛都直了。

“你这指定得给小孩留下点阴影。”雁南愣了一下。

阜秋毫不关心：“我不给他留点阴影，他以后就给别人留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