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夹肘直拳（1）

月光射在墓碑，折射到树干泛起绿光，偶尔树枝上传来三两声鸟叫，显得树林格外幽寂。鸟叫声停下的时候，墓碑下的沙土松动一次，鸟又叫时，那墓碑下的沙土又不动了，鸟声停止又开始松动。一只鸟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墓碑，一只手从坟墓里伸了出来，在月光下那只手白惨惨的，接着另一只手也伸出，把墓碑拱倒，嗖的一下，鸟儿全飞了。

墓里爬出一人，容貌英俊。他被掩埋在沙土里多日，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他抖掉身上沙土，顺手拿起墓碑，见碑上面写着，我最感激的人王富贵，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这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便是被孙浩埋了的G。其实G被青鹫用定向电磁脉冲枪击中后并没有损毁，而是进行了休眠保护。

孙浩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一看G没有心跳呼吸就把他埋了。G休眠保护结束，重新激活，环顾四周，脑部运算中心，无法激活全部记忆模块，只能提取碎片记忆。

此时G如同孩提，想要回家，家在哪里呢！王教授所在的研究所，便是他最初记忆的家，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王教授也死了，卫国在哪儿？

G失去方向，漫无目的走啊走，来到一个陌生的大桥下蹲着，有时站着，从天明到天黑。面对路过的流浪汉拍打，他没有反抗，于是流浪汉脱掉他身上看似比乞丐好一点的衣服，只留下一条裤衩套在他身上。小孩子向他扔去石块，晚上酒鬼递给他酒，他都不理睬，面无表情地盯着河边，渐渐地附近的人，都习惯了这样一个流浪傻子在桥下居住，有的好心人怕他饿死，在他面前放点吃的东西，那些食物被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吃掉。

桥边有个小村子，闲暇之余，女人都在谈论着桥边英俊傻子，有的人说：“好俊小伙，怎么就变傻了呢，方圆十里找不出这么俊的人。”

G被流浪汉脱去衣服后，更加展现出他完美身材，男人见了嫉妒，女人见了爱慕。G如同一朵鲜花盛开在桥下，自然招蜂引蝶，成了村里闲暇谈资。村里一老头无儿无女，见G在那里几天几夜，怪可怜的，老头就去把他拉回家，当傻儿子养，老了有人送终。老头给G穿上干净的衣服，给他吃的，他也不吃，喝水也不喝。自从把G领回家，他就一直在家里坐着，果然是个傻子，老头嘀咕：“傻子也不赖，有个伴，家里不显得那么冷清。”

老头说：“我看你不像傻子，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给我说说，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有滋有味地活着。现在环境污染严重，气候变化无常，过一天太平日子，算一天。五年前，我老婆肺癌死了，从我老婆血液里化验到，说是，二恶英含量比正常人高出一百倍，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的人说塑料垃圾焚烧产生的玩意，还说要赔偿我多少钱，那钱到现在也没见着。拿到也没意思，我的女儿前年在村前那条河里，没了的，几十年没淹过膝盖的污水河，结果一场暴雨涨到桥面，我女儿蹚过对岸赶羊，一脚踩空，被大水冲走。”

老汉说着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抽泣说：“我当时怎么就不拦着她呢！”

老头原想讲述自己的不幸，去开导G，结果变成了把自己多年来的痛楚和孤独，倾诉给G听，直到老汉哭出声，G看着眼前这个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反倒不知所措。G也想像老汉那样哭泣，明明心底非常痛楚却不会流泪，G学着老汉样子哭着，希望能把心中不知名的情感表达出来，G扯着喉咙，憋出哇啦哇啦的哭声，把老汉吓一跳。老汉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哭得这么难听的人。”

两人咧着嘴都笑了。

老汉说：“差点忘了件事情，等一会张媒婆给我介绍一个老伴，希望能相中我，到时我就对别人说你是我大侄子，你这么俊，我叫张媒婆也给你说个傻媳妇。”

G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老汉收拾房间，换上崭新的衣服，把自己捯饬了一番，看上去年轻精神许多。

生活有时候让你悲伤，也会让你愉快地期望着，像老汉一样，不幸的事已经发生，快乐的事情要去寻找。每天都可能发生悲伤的事，喜悦的事儿也会从天而降。我们为什么而活着，期望明天不一样活着，为明天快乐而活着，就像老头等着媒婆给他介绍老伴的感觉。我期盼的事是什么？救出卫国，有了目标，G突然体会到了孤独，又猛然间寻得希望，运算中心连续提取记忆模块的内容，进行整理，恢复各区域神经系统，配合运算中心协调工作。顿时，G仿佛精神抖擞，换了一个人似的。

G对老汉说：“想起一件事情还没做，我要走。”

老头：“你这就走了，我还要给你说媳妇呢？”

G：“我不要傻媳妇。”

此时屋外传来喧闹声，老头笑呵呵说：“张媒婆来了。”

老头笑着迎出去，片刻，他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拉着G惊恐地说：“小伙子，先到里屋躲一躲。”

老头不待G多讲，急忙把他往里屋推。咚咚咚，急促敲门声，门外大声吆喝：“开门，开门，知道你在家，再不开门，老子就砸门了。”

老头战栗的把门闩拨开，却被门外人撞了进来，把老头撞得退几步，踉跄倒地。

进来多名士兵，其中一士兵凶恶地说：“起来，躺地上装死吗？信不信老子把你直接弄死。”

老头立马爬起来，赔笑说：“没事，没事。”

士兵：“听说你家多了一口人，要收税的。”

老头哆嗦地说：“我这远房亲戚，过来小住几天就走。”

士兵：“只要来到这片区域的人，都必须交税，你们享受了我们建设的空气净化工程，水净化工程，等等现代化设施，就应该缴纳费用。”

老头不情愿地拿出钱交给士兵。

士兵说：“把你那位亲戚带出来，要登记外来人员资料，从哪个区域来的？”

老头说：“这小子，是个憨包儿，不好意思带出来见人。”

士兵戏谑说：“傻子，更要带出来登记。”

老头只得到里屋拉出G来。士兵看了看G，问：“哪里人？”

G也不知怎么答，沉默着。

士兵怒了大声道：“问你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G依旧沉默，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一个士兵上去一巴掌掴在G的右边脸，说：“问你话，哑巴还是聋子？”

G不怒，反而礼貌的微笑视之，众兵士见状哈哈大笑说：“真是个傻子。”

老头谦卑地说：“长官，我就说嘛，他真是个傻子。实话给你们说，他流浪到这里，我见他在村口桥边几天了，怪可怜的，就领回来。我一个人孤单老头，挺冷清，家里也多一个人，做个伴也好。”

士兵：“是这样哦！行，看你态度挺好，他算个无业游民，再交一份税就可以了。”

老头急道：“不是刚交一份吗？又交一份，那样就交重复了，这未免太坑人。”

士兵：“他是无业游民，我这查不到他任何记录，要是一个逃犯怎么办？”

老头：“你看他憨样，不可能是逃犯。”

士兵：“老汉，现在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他傻。”

另一个士兵：“别跟他啰嗦，等下少长官来了，就不是给钱能了的事，指不定还要抓人。”

正说着从外面进了一人，二十岁出头，一身戎装挺拔身躯，进来斥问：“什么情况？弄这么久。”

士兵如实回答，少长官上下打量一番G，拍了拍G的肩膀，说：“结实，这样吧！老头交一份税，这人我带走。”说完少长官就走了。

士兵说：“好了，现在税也交，人也带走。”

老头知道被带走没好事，上前阻拦，被士兵用枪托砸了一下小腹，顿时，老头痛得蹲在地上，士兵进入房间里搜刮钱财，然后满意地用枪头顶着G，说：“走吧！傻子。”

老头勉强站起来，鼓起勇气大喊：“你们就是土匪…”

这种叫嚷咒骂听得多了，便麻木。士兵没去理会谩骂，押着G回到营地后，上缴这次收缴的莫须有的税费，私藏了借机抢来的钱财。

空气净化，水资源，工业固废，各种垃圾处理后无法再利用填埋，等等环境保护工程，如火如荼建设中。G流浪到的这个区域，属于WR12区域，意为治理区域，以前这片区域是医疗、工业，等垃圾处理后，无法再利用的有害残渣堆放区，这种区域地球上很多，需要治理，即使徒劳，仍然要去做给“民众”看。

顾长顺通过运作，拿到WR12区域运营权，他儿子顾青一半恐吓一半引诱，迫使当地人民签署民意调查同意书。顾青从这片区域抽调人口，建立防风沙高墙，水资源等公共设施。其实顾长顺在拿下这片区域运营权，已从机构领到建设款，他伪造征收款项文件，指使顾青向这片区域强制征收各种款项，并强制每家抽调一人义务劳动。

顾长顺从中独吞建设款，顾青私下豢养家兵，对外宣称正规企业巡逻队。为了更好控制这片区域，防止消息传播出去，他指挥家兵严格管控这片区域，不准人员私自离开。似乎外界包括媒体也有意无意避谈这片区域，像是害怕传染病一样。

今天是顾青带领家兵向这片区域的民众征收税费，无意发现G体型健壮，样子有些傻乎乎的，不过现在环境工程建设，正是需要人手时，体格健壮的傻子，真是好，真是棒。你又不是智力游戏，最好干活的全都是傻子，那样就好管理了。

善良的工程负责人允许每月有一天探亲假期，有个别工人放假回家，就不返回工地，害怕在工地没日没夜地干活累死，所以顾青负责抓回所谓的逃兵，对于逃兵处理办法，长得健壮运气好的被抽几鞭子，吆喝着干活了事，那些瘦得皮包骨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一番酷刑后，再抓个典型，把那倒霉蛋绑在工地刑场木桩上，任由监工抽打，意在给干活的工人瞧瞧，逃跑的下场。监工心情差，当场抽个半死，心情好，给口水喝，就这样养着，直到折磨死去，然后风干。有了下一个逃跑的人，才把上一个干尸取下来烧掉，一年下来这个木桩上要保持有人被绑着，哪怕死尸风干了，都好过没有，如同一面警示的旗帜，恶心地飘扬。这是顾青为了恐吓强征来的工人，想到的办法，灵感来源于田间恐吓鸟雀的“稻草人”。自从用了这个办法，立竿见影，逃跑的人数直线下降。

谁是下一个“稻草人”，这次抓来的人，除了G是新成员，其他都是逃跑被抓回的，顾青看着这些逃跑的人，再看看绑在木桩上风干的尸体，叹了口气说：“我们太仁慈了，你看木桩多久没有换新人。”

身边随从说：“是啊！这些人就是贱命，你不杀一儆百，他们胆就开始长肥，时不时得割一割他们的胆子。少长官，你看那名瘦得像麻秆一样，干活不咋地了，不如捆来做个榜样，警示其他人规规矩矩干活，反倒作用更大，这叫废物利用。”

顾青看了一眼那个佝偻着干活的人，有些惋惜地说：“就他，估计折腾不了几天就死，你们可要把他养好，别一上木桩，立即死掉。”

监工信誓旦旦地答：“少长官放心，没有个把月，我是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的。”

两个负责监工的士兵，得了顾青准许，提着绳子向那佝偻人走去。

此时G和这名瘦得有些佝偻的人一组干活，监工推开G，把绳子套在佝偻人脖子上，一人拉着绳子，一人提着他胳膊，便往木桩方向拖去。佝偻人意识到将会成为“稻草人”，万分恐惧，拼命挣扎，哭叫着。哭喊是撕心裂肺的，却是无济于事的，佝偻人终于明白哭喊是徒劳，索性形如木偶，任由摆布。

监工唠叨，“总算可以把这具干尸换下啦！恶心死我了。”

面对眼前事，工人们两眼瞪着，狠得咬牙切齿，但没有一人敢上前为佝偻人求饶，抑或反抗。敢怒不敢言，是有原因的，但凡上前反抗，要么被抓起来绑在木桩上折磨死，要么当场击毙。他们惋惜别人遭遇，庆幸不是自己，怎样才能不是自己呢！听话，养好膘，努力干活，圆满完成工程，就会放他们回家，至于工钱，还是别多想了。

监工一边抽打佝偻人，一边吆喝着：“逃跑，这就是逃跑的下场，我们干的什么事业，是为子子孙孙造福的工程，何等崇高。逃跑，就是自私，人类败类，人类的公敌。”这套训词是监工队长曲五授意监工在处罚违反规定的人时，要大声吆喝的话，意在杀人诛心。

一工友叹气说：“贵仔和我们一起征来时，没这么瘦，身体精壮着呢，这才半年时间，搞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工友说：“他本来有点胃病，在这里吃不好，胃病加重，活又累，不搞成这个样子，还能搞成什么样子哟！估计他在这木桩上扛不了几天，唉，他算是完了。”

G经历着这一切，体会不到人类心酸，更难理解贵仔被绑在木桩上有何欠妥，当听到工友诉说贵仔胃病每况愈下，将要死去，G才理解到死，即是消失，如父亲王教授失去呼吸，身体腐烂，烟消云散，是件多么可怕的现象。

不许这种现象发生，G在储存模块里搜索治疗胃病的药物。当晚深夜时分，劳累一天的工人酣睡在一排排木板做得简易床上，G偷偷地起来，向捆绑贵仔的刑场走去，巡逻士兵对木桩上将要死去的人，抱着懒得理的心态，并觉得路过此处沾着不干净东西晦气，毕竟这里死的人那惨状，有时会从脑海冒出来，向你打个招呼，晦不晦气，所以夜巡士兵都绕开刑场区域。

G弯着腰爬上刑场小山坡，贵仔被绑在木桩上像是睡着了，G拍拍贵仔肩膀，说：“我带你离开这里。”

贵仔缓慢睁开眼，发现是白天和自己搭档干活的英俊小伙子，恐慌地说：“你不要命吗？被他们发现，你会被乱棍打死的。”

G不去理睬贵仔说什么，解开捆在贵仔身上绳子，拉着贵仔便要逃，可是贵仔死死抱住木桩就是不肯走，说：“兄弟，你还年轻，我要是和你逃走，被抓回来你会死的，我们又能逃去哪里，哪里不是顾长顺的地盘。”

贵仔追问去哪里？去哪里？G一时也不知带贵仔去何处，他迷茫中误闯入WR12区域，此时只是单纯地想带贵仔离开。

贵仔以为G怕了，说：“再说，我还有家人在这片土地生活，我不会走的，兄弟你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把我绑回去吧！”

G按照贵仔说的，又把贵仔绑在木桩上，但这次绑得松些，让他舒服点。

贵仔满口感谢，“你这样放我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我就很知足了，只求工程完结，我还活着，他们能放我回去，不知道，我能熬到那天吗？”

G：“你能活到工程结束。”

G离开贵仔，翻过围栏，向医院方向奔去。工地守卫士兵似乎不用担心有人逃跑，在强大的管制下，从强征工人那天起，逃跑的工人，最终都将抓回来，逃跑已无意义。当然有个别侥幸心理的逃跑者，逮回来，等待他的就是酷刑，所以G翻过围栏并没有引起士兵的察觉。G径直去了医院，在药房里拿走关于胃病的药品，可以说他不是偷偷摸摸去拿药，而是去前台询问药房怎么走，然后来到药房。药房的门从里面反锁，G用力一推，哐当一声，便把门推倒了，G被自己的力量吓了一跳。药房里值班药师惊醒，看着眼前衣衫破烂的人，像是精神病，但眼中有神，只能说是个傻子。值班药师大声质问：“做什么？”

G没去理睬值班他，自顾着在药架上翻找胃药，搜寻了一大包离开医院。

值班药师报警，有个傻子抢走药品，后来医院清点被抢走药品，发现全部是关于胃病的药。于是推断是一个间歇性，选择报复性精神病人，重点有胃病史，或者医生妄想症，案件结局只会不了了之。

G回到工地时，遥远的天边露出一道道红白相间的条云，这是烈日预兆。G刚躺下，起床的笛声响起了，紧接着监工提着短棍敲打床头，发出砰砰的响声，此刻，若还有人躺着，棍棒直接打在他身上。

G是第一个起床的，他没有睡，也不需要睡，但要假装睡，王教授告诉他要隐藏自己是机器人的身份，一旦暴露将会遭到反意识机器人组织的追捕，（如同父母千叮万嘱孩子，外面的世界很危险）。G学着工友，揉揉眼睛，没有睡足的模样，说：“好累。”

身边年长的工友编号543，拍着G的肩膀，质问：“544，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睡觉，去哪里了？”

工地上实行编号管理，如果谁的上下号码工友逃跑，将会受到连坐惩罚，所以每个工人时时刻刻盯着上下相关号码的人，以防对方逃跑。

G的编号是544号，这个号码之前使用者已经死了，工友闲暇议论此号码晦气，使用这个号码的人死了好几个。G顶替这个的号，第一个晚上就被工友发现异常。543号工友从昨晚发现G离开，开始以为他是小便，后来以为是大便，再后来以为是掉茅坑。作为包夹对象，543必须去茅房查看，结果茅房没人，忖度G跑了，气得直骂娘，又不敢声张，只好回去接着睡觉，一直提心吊胆，惶恐始终挨不过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起床铃声响起，发现G正在起床，543号工友又惊又喜，当他质问G昨晚去哪里。G答：“大便。”

543号知道G是骗人，并没有拆穿谎言，微笑着说：“别掉茅坑里。”

在工地，G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不仅自己的工作完成了，还帮着工友干，工友都想和他一组，要是有谁搬不动，扛不起，喊一声544，G立马跑去帮忙。监工队长曲五看着如此好体力的英俊小伙，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赞赏，说：“年轻真好，有干不完的力气。重点吃得和大家一样多，干的活却相当于几个人的分量。”

G有颗聚变动力系统，吃饭，小便，大便，只是人类必需的事，对他来说却是累赘。G把自己那份食物偷偷藏起来，佯装自己吃掉，到了晚上，等待大家睡熟后，从木板床上爬起来，带上胃药和白天自己的那份食物，蹑手蹑脚地向刑场走去，

贵仔被绑在木桩上垂着头，听见有人来，微睁眼，发现是昨晚那人，勉强能够提起精神笑说：“没想到又是你，我还以为是阎王派勾魂使者来了呢！”

G给贵仔松了绑，扶着贵仔坐在地上，让他喝了一些水，吃些胃药。G通过阅读医书，了解治疗胃病用药方法，让贵仔先服用胃药，再吃食物，待一切完毕，G对贵仔说：“你在这里睡，到天亮了我唤你，再把你绑回木桩。”

贵仔疑惑问：“你不睡？要是咱们睡过头，天亮被他们发现怎么办？那样你会被他们打死的。”

G：“你放心休息，我不需要睡觉。”G不经意间说出自己是机器之身的秘密，对于贵仔听起来不可思议，哪有人不睡觉的呢！只有神或者鬼，贵仔偷偷地仔细观察G，年轻，英俊，可以用美男子形容，确实是一个人，或者是神仙，绝对不是鬼，天底下哪有恁俊美的鬼呢！贵仔好奇试探着问：“请问你贵姓。”

G知道这是人类在询问对方时用的谦词，于是非常郑重地答：“我姓王，名富贵，字G。你就称呼我，王富贵或者G。”

贵仔没想到这人名字恁俗气，还有字号，什么年代才有字号，那是公元纪年的事了，贵仔料定G使用假名。其实是卫国戏弄G，说他的代号G，便是人类的字号，G就是你在家里地位排名。

贵仔面对神一样的人，没敢追问，说：“我称呼你恩人吧！你对我这么好，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G搜索着恩人两字意思，对自己有大恩的人，给予帮助或施恩惠者。这正是王教授要他做的事，G微笑着说：“好吧！你就称呼我为恩人。”

当夜，贵仔被绑了一天可以躺下舒展身体，真是一件无比舒服的事。但始终将信将疑地躺着，哪敢闭眼，唯恐一闭眼恩人也睡着。

微风拂过山坡上稀稀疏疏的杂草，干草味夹着泥土味相伴袭来，贵仔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

刑场处在这片工地最高处，这是为了方便大家观看到行刑，更好的警示工人。山坡远处是一座更高的山阻挡了一部分风沙，那山峰和云相连，一束最先翻过山峰的晨光，把云和山峰分开，如同眼眯成一条缝隙，火红的太阳从那道缝隙吐了出来，宛如魔鬼的舌头舔着山峰。从远处山峰明亮，逐渐向工地暗淡下来，到了刑场山坡这边，依然黑黝黝的一片。

此时到天明是数分钟的时间了，这或许是黑暗到天亮交接时间吧！G想着卫国在监狱里和这些工人一样吗？每天也会准时起床，可以很好治疗他的瞌睡虫病了。

瞌睡虫病，这是卫国每次赖床骗G说自己感染了瞌睡虫，已经深入骨髓，此病无药可治，G信以为真，因为卫国患了瞌睡虫病，G通过学习了解到是卫国赖床编造的谎话。

贵仔虽很困，但心里很不踏实，稍有细微响声就会惊醒，见天未亮，佯装睡着，从背后偷偷观察G。他还是那个望着远方的姿势，整夜吗？这人就是神，此刻，贵仔不得不相信是有神仙的了，至少眼前这个恩人异于常人。贵仔心中祷告，咱是做什么好事，感动了天地，才得到上天的眷顾，派来一个神仙帮我。

贵仔假装干咳一声，G转过头说：“醒。”

贵仔说：“天快亮了，麻烦恩人把我再绑回去吧！”

G按照老样子把贵仔绑回木桩上。此刻，起床的笛声响起，G飞奔到茅厕，佯装解完小便的样子，从里面出来。543号工友其实半夜已经发现G不见了，四周找了一遍，没有发现G的踪迹，又不敢声张，只得忐忑不安睡下，默默祈祷再次醒来可以见到544号。

起床笛声响起，543醒来，赶紧去找G，只见他从茅房回来了，连续两个晚上不见他，又奇迹般地回来。543号工友料想他去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当天G像往常一样干完分内事，立即帮着工友们干活。用餐时留下自己那份食物，到了晚上，543号工友假装睡着，一直偷偷地观察G，直到大家酣睡声四起，见G起床带上藏好的食物和药品，佯装睡眼惺忪地去小便。543号工友悄悄地跟在G的后面，发现他去刑场，于是跟了去，目睹G给贵仔松绑，送吃的。

543号工人看着这一切，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逃跑，原来是给自家亲人送吃的。”

543号料定G和贵仔是非常亲的人，否则谁会冒死送吃的呢！

有了这个把柄，以后可以要挟他帮我干活，这样自己可以更加轻松些啦，543号工人盘算着怎么剥削G，美滋滋地回去睡觉了。

次日，543号工人唤来G，命令语气说：“把我的工作一起做了。”

如果G拒绝，543号便拿昨晚看到的把柄威胁，让543略有失望，居然G没有拒绝，反而欣然接受。只要工友们提要求，G是来者不拒。

到了中午用餐时，543号拿着餐盘，一副悠闲地步伐来到G身边，对着G餐盘里的食物努努嘴，示意分些给他。

左右都是帮助别人，帮谁都一样，G毫不犹豫地分了些给543，打算剩下的给贵仔。G怎会懂得人心难测，有的知足感恩，有的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