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刀芒
作者:迭戈 | 分类:军事 | 字数: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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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护旗
“砰”的一声枪响,城头上那名正在扯旗的鬼子兵一头栽倒。那名中尉吓得就地卧倒,然后瞪着眼珠向四周搜寻着危险的来向,他立刻清醒地认识到,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一杆步枪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只要身体的致命部位暴露在对方的准星之内,马上就会有一颗致命的子弹飞过来。
“站起来啊,娘的,平时不是挺威风吗,咋一下子就怂了。”常亮嘴里胡乱地嘀咕着,旁边给他掩护的一个弟兄笑道:“常当家的,鬼子还能听你的话,站起来让你打?”“那就比比耐心呗!”“那他得比你有耐心,他没耐心就没命了,哈哈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常亮的眼睛始终凑在准星上,按照连长交代的来一个、杀一个的命令,他就没打算让这个鬼子中尉活着走下城头。那受伤的躯体在地上扭动着,想爬到另一个掩体的后面,如果等他爬过去可就前功尽弃了,他果断开枪。
打中了。常亮很有把握,可看到还在地上蠕动的躯体就知道那鬼子还没死。他拉了一下枪栓,子弹滑进枪膛,他重新瞄准,准备补枪。这时两名鬼子端着枪,快步跑向中尉,然后一名士兵挡在中尉的身前,另一个弯腰背起那名中尉,就想离开城头。
“砰”,掩护的鬼子倒下了,紧接着那被人的鬼子也被他击毙,那中尉又倒在地上,却在他的视线之内。
看你往哪跑!他缓缓端起枪,标尺缺(照门)、准星尖、目标,一一对准,左偏一点,咦,等等,我要是把他打死了,鬼子就不会再派人来救他了,对,不打死他,等鬼子派人来救,来一个打一个。
常亮打定了主义,他点着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缓缓坐了下来,就守在这碉楼之上的瞭望孔旁,盯着那垮塌的城楼,和那杆残损的旗帜,还有一个半死的鬼子军官,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让那两名兄弟守着大门,确保后路无忧。
第四个,第五个...那面残破的旗帜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里缺乏些生气,显得那么颓废,可只要它依然悬挂在那根旗杆上,依然站在原地,依然在空中摇摆,就证明阵地还在,战斗还在继续。
忽然,城头周围飘来一阵烟雾,越来越浓,不大会工夫,整个城头就被烟雾笼罩,常亮那双犹如夜枭般的眼睛也被遮障了,但依稀还能看到几个鬼子借着烟雾的掩护向城头跑去。显然,鬼子已经识破了他的意图,改变了施救策略。
这样就想把人带走,没门!常亮铁了心要将连长的命令执行到底,他再次拉动枪栓,凭着脑海中的印象,估算着方位,连续两枪。他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打中,可这时耳边传来尖利的呼啸声,一发paiji炮弹在这栋屋子的前方炸开,离他所在碉楼不到四米。
暴露了!鬼子在试射测距,等校准之后,再下一颗就该落到头顶上了,也不知道这碉楼能不能经受得住。他猛吸一口烟,烟头的光亮已经燃烧到手指边,他才将烟蒂一扔,又将吸进胸腔里的烟气全吐出来,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发炮弹的到来。在等待的这短暂瞬间,他简短的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过往。
这一生,大半的时间都是微如尘芥、卑不足道,犹如一个行尸走肉,整日里混吃等死,得过且过,好容易上了山入了伙,当了山贼,在寨子里依然要看人眼色,伏低做小,过了几年,论资排辈,终于熬成了五当家的,就像梁山好汉那般,有了个排位座次,可成日里和他在一起的,都是些和他一般浑浑噩噩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清醒过,本以为可以就此混世到老,可大当家的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非要去捅马蜂窝,冒冒失失地带人抢了鬼子的军用物资,结果是鬼子来了,剿了寨子。仓惶出逃,途中碰上个国军少尉连副,被他忽悠着参了军,吃上了军饷,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却凭借着一手好枪法屡立战功,现在已然是国军的一名下士了,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和所干的事情,自己现在是一名官兵,正持着枪抵抗着入侵的敌寇,虽然会流血,随时会牺牲,但干的事却是民族救亡的大事,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该干的事,此刻的自己才活的有价值,才是一个人的样子,再不是那个窝窝囊囊、混混沌沌的土匪窝里的五当家了。想到这里,常亮咧着嘴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辈子老子也算没白活。
“嘣”的一声,整个碉楼剧烈地颤抖着,顶棚被炸裂开一道口子,头顶和壁上的泥土大块大块的掉落,砸在他的头顶上,他不管不顾,从瞭望孔看向西关城头,此时烟雾散去,他看到两名鬼子抬着一具尸体,正是那个鬼子军官。他呲着牙嘿嘿的笑起来,转眼去看那旗杆,却见那旗杆上原先的旗帜已经不在了,被换上了鬼子的膏药旗。
坏了!常亮心里咯噔一下,鬼子趁着自己躲避炮击的工夫,将旗换掉了。娘的,这可咋办,连长交代的可是只要自己不死,就不准鬼子换旗,现在旗子已经被换了,任务就算失败了,自己咋跟连长交待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面旗帜,旗帜的红色刺红了他的眼睛,他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却只摸出了空烟盒,他看了看烟盒里面,渴望还能找到一根,终于失望地摇了摇头,有些不舍地扔掉,又一把扯掉头上的帽子,眼睛凑向准星尖。
一枪,那仇恨的子弹飞向西关城头,在旗杆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旗杆晃了几晃,又站稳了。“噗噗噗”一梭子弹打在瞭望孔的周围,他头往下一埋,细碎的砖瓦块溅落头上。他又偏下头,指头轻轻扣下,再一枪,子弹从旗杆的正中穿过,旗杆一偏,慢慢歪倒,可木头纹络牵扯,没有完全断开,斜斜地悬吊着。
“常当家的,一小队鬼子冲我们来了,咱要不要撤。”“任务没完成,往哪撤,给老子守着大门。”常亮没好气的喝骂道。
“砰”,第三枪,旗杆全折断了,带着那面旗帜向城下坠落,仓皇且无力。
又一名鬼子军官站了起来,他全然不顾暴露的自己,愤怒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冲着常亮所在的方向,凶狠地挥舞着,大声地咒骂着,仿佛这样就能杀死远处的护旗者。
瞭望孔的背后,常亮冷冷地笑着,又一次的举枪,对于对方表达出的愤怒,他总不能毫无表示,更何况还有连长的命令。
第四枪,他回应了那名鬼子军官的怒火,一颗子弹就是最好的回复。
王战堂站在阵地上,碉楼与西关城头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真真切切,方汉义大声提醒道:“连长,一小队鬼子冲着常大哥那边去了。”“老子看见了。”王战堂心急如焚,“杨长胜,你带一队人,去把常亮他们接回来。”
杨长胜带着人还没出战壕,就被敌人的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组成的强大火力给打回来了,眼见着援救无望,王战堂开始后悔了,常亮现在和赵武林、杨长胜一样,都是七连的宝啊!他用企盼的目光盯着那座碉楼,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一开始,那碉楼和院落里还传出还击的枪声,随着一颗paiji炮弹在院中炸开,院落中就没有枪声了,只有碉楼的枪眼里,还有一颗颗愤怒的子弹射出。几名鬼子冲到了院子门口,头前一名鬼子身上背着火焰pen射器,一团巨大的火球喷向屋中,整个房屋的门窗都往外冒着火,伴随着碉楼里传出最后一声枪响,鬼子们撤出了那座院落。
王战堂掩面而泣,郑桐咧着嘴懊悔地道:“老常今天的烟还没领呢”,说完,冲着自己的脸扇了一记耳光,捂着脸哭出声来。
赵武林及其余兄弟举手向着碉楼方向敬了一个军礼,口中不觉吟诵着:“晓月卢沟,怎忘当年,战火曳空,惹英雄奋起,旗风所向,悲歌吼处,气贯长虹,永定河边,南苑巷内,多少男儿浴血中,一腔恨,俱凝刀枪上,怒向顽凶,天公竟妒豪英,弹飞处,焦石溅血浓…”
这首佟麟阁将军的《沁园春.晓月卢沟》,常亮答应赵武林加入抗日队伍,从军入伍时,赵武林吟诵给他们听过,常亮一直爱不释手,熟背于心,此时赵武林再次吟诵,是在用这首词向刚刚牺牲的弟兄们告别,然后擦拭身上的血迹,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