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小小的冲锋舟，商洛和法厄同坐在中段，马尔库斯则坐在船头。

在浅浅的太液池上开行，商洛也意识到了马尔库斯说的“没有重量”是什么意思——他穿着一身宇航服似的重型潜水服，但船头却没有被压下去多少，看起来只是个正常人的份量。

“32克。”马尔库斯说道，“这是我灵魂的重量.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重量。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灵魂还算重的，代表我的灵魂离42克的完美更加趋近。不少截割自己灵魂以换取力量的人，他们会发现，自己的灵魂可能不到10克。”

“在里面是什么感受？”法厄同问。

“说话的人.是法厄同大人吗？这个声音我认识，但我没看到熟悉的光。”

“是我。”

“虽然我很想说‘一切正常’，但我只能说这感觉‘非常不妙’。就像在水底仰望水面，外界的一切都经过了扭曲的折射，从声音到视觉都是如此。虽然你们能在这个头盔里面看到完整的我，但反过来，从里面看外面却是模糊不清的。偶尔，也能看到那个【冰冷的大荒漠】——那个在哲学上称之为实在界的东西。不过很快就会忘掉，因为那不是人的感官能理解的，就像荷叶上的露水一样。”

“啊”法厄同捂着额头，“是一直这样吗？你们一直都得感受这种世界？”

“这倒不是。灯塔的【燃灯场】内，可以通过焚烧燃素来覆写外界的规则。亚历山大的大灯塔周围，赛博勒尼亚的【燃灯场】提供了最完整的现实，我们丢失的重量也会被补充回来——甚至，那里可以比真实还真实。潜艇上因为搭载了高强度的伏尔甘核心，它滴答滴答地走着，所以也比较舒适。但这外头就不一样了，所以需要用这样的重型潜水服来维持舰艇内的密封。”

“这样战斗强度会有问题啊”法厄同摇了摇头，“你们穿着这么一身重型潜水服，怎么战斗？”

“其实可以这样。”他伸手在胸前摸索了一下，按动了一个开关——头盔内忽然点亮了一盏金光的灯光，光芒在他的头盔内跃动着，马尔库斯的眼神骤然变得灵动起来。紧接着船头就是猛得往下一沉。

他赶忙把灯关掉，船头又恢复了稳定。

“就是这样.这里面其实也有个【灯】，打开来就能恢复重量了，也能同时恢复和外界的交互——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勉强恢复了肉身。不过一来，这小艇不够大。二来，是我现在养成节约燃素的习惯了。虽然上浮的时候可以补充，但是上浮的时候总觉得不太稳妥。以及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之后，使用一些精密设备也不是问题。”

“那就好。但是有没有更灵活一点的？”

“有。我们也有战斗服，就是那种轻型的燃素潜行服。”

“啊。”商洛忽然想起来了，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面罩，“是这样的？”

“就是这个——罗马王你怎么也有一套？”

“这是之前去折金枝的时候，用来前往内米湖燃灯场的时候，你们的人送给我的。”

“就是这套没错。我们现在也依旧能穿着这套特制的轻型潜行服出来行动，不过得戴着一盏【提灯】，一种便携的燃灯场，造型也确实是一个提灯。可以手提，也可以佩戴在腰上，看着就像打更巡夜的人。那种潜行服的面料比较特殊，罗马王你有什么感受吗？”

“好像很保暖？”商洛回忆了一下，当时似乎确实是这样的感受。

“除了保暖之外，还能阻滞燃素的逸散。您这套是环境压潜水服，我身上这套是耐压潜水服。这就是我们现在重新回到阳光下的办法了。”

【麻烦.但是勉强能用。】

“这个声音是阿波罗尼娅大人！”

【嗯，我用你也能听到的声音在说话。】“您在哪？”

【在你旁边，也在伱后面的船上。有套炼金人在后面。】

“炼金人？您不用带炼金人上来，艇上也有搭载几套炼金人，是我们不方便直接暴露在外的时候使用的间接操作设备。您如果需要用，可以用艇上的这些。”

【不用。我只用我自己的。】

“好吧.”他没有继续劝说下去，“阿波罗尼娅大人您，应当有自己的考量。”

不过，不明白的只有他。法厄同小声在商洛耳边说道：“她这是自我意识在萌发.”

“嗯，不是坏事。”商洛看了看后面的小艇，“人总要长大的。人也总会长大的。”

【这是几天来你说的第一句中听的话。但是不要觉得这么简单就能跟我和解哦。】

“是。”

【诶？一般你都会说‘是是是’，然后敷衍我几句，比如‘阿波罗尼娅大人说得对啊’，你怎么不敷衍我了？】

“因为我现在不把你当小孩了。”

【.】她沉默了一阵，【这是第二句中听的话。我很欣赏你尊重我作为一个成年的‘自我选择’的自由。给你个小红花，多说一点。】

“你想自己决定今晚喝什么口味的宝宝奶昔吗？”

【黑豆！大黑豆！我生气了！】说着，她挂断了电话。

坐在船头的马尔库斯莫名地察觉到了一阵波动——现在这个状态，倒也不全是坏事。虽然和阳光世界的交互变弱了，但是对水下世界的感知却变得更加敏锐。虽然听不出具体的信息，但他隐约察觉到了一股怒意。

“几位，几位，一会儿诸位还请一个一个进艇。”他岔开了话题，“因为指挥塔里面的气闸舱太小了。虽然上浮的时候可以补充燃素，不需要太节约。不过因为空间不够大，还请你们二位一个一个下。”

【我的炼金人呢？】

“那个可以走货物气闸舱。”

【不。】

“啊，明白了！”马尔库斯马上就明白了，“我来搬，帮您从人员气闸舱搬进去。”

【很好，你的小红花有着落了，继续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