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狄涯又梦到了那个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的梦，梦中的狄涯依旧坐在那个戴面具穿白色燕尾服的人对面。

看着面前双手交叉的涤罪杀手，狄涯没了之前那种局促的感觉，反而也变得从容，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交叉。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不知是不是错觉，狄涯这次发现自己与对面的面具人更远了。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僵持了数秒之后，面具人率先开口了。

“说话？我说不了话怎么......”

狄涯愣住，他发现在梦里自己竟然可以说话了。

“这不是能说吗？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呢？”

发现自己能说话的狄涯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喜悦，反而依旧保持着沉默。

“我是只能在这里说话还是已经能说话了？”

沉默良久，狄涯见对方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也是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醒之后事实不就得了？”

对方并没有给自己答案，而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

“你是我吗？”

面具人听到狄涯的这个问题并没有过大的反应，而是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叉与狄涯相对而坐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问？”

面具人依旧没有正面回答狄涯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是涤罪杀手？”

狄涯继续问着，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讲出来。

“是。”

这次面具人十分明确地给出了答案。

“我是涤罪杀手吗？”

“是。”

面具人再次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那，你是我吗？”

绕了一圈之后，狄涯又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不是。”

面具人的回答让狄涯久久没反应过来，难不成涤罪杀手原本就不只有一个？

“你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吗？”

对方并没有告知狄涯能问多少次问题，狄涯干脆要把自己的所有疑惑全部问个清楚。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的狄涯彻底懵了，这一个问题的答案把他对于自己过去的全部猜想全部击碎。

“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都是实话。”

不死心的狄涯问出了这个问题，但面具人也是第一时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神态没有丝毫动摇。

“我是谁？我的过去是怎样的？”

狄涯还是下定了决心，自己的过去一定有未完成的事，自己的失忆应该也并不简单，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知道自己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这个就需要你自行探索了。”

不知为何，“自行探索”这四个字被面具人咬的很重，狄涯听到后脑中有一些线索也如一缕清风吹入了脑海，似乎那遮挡住过去的迷雾吹散了一角。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机会难得，你还是问清楚得好。”

狄涯只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一切都很乱，似乎自己已经看清了一些东西，但当自己真正想要伸手去抓的时候那东西却真假难辨，完全无从下手。

“我到底该怎么做？”

狄涯不再伪装，那种对于过去的矛盾情感终于爆发，此刻的他对于自己完整的过去并不知情，如今的一切虽说狄涯十分满意，但他总有种恐慌的感觉，他总感觉自己不该安于现状，过去一定还有什么未完成之事在等待着自己。

“这就看你怎么选了，究竟是永远维持现在狄涯的身份，安安稳稳过完一生，还是重新成为涤罪杀手，去实现你还未完成的理想？”

面具人的双眼隐藏在面具后，但此刻的狄涯似乎看到了面具后那双饱含惋惜的双眼。

此刻的狄涯并不知道面具人究竟是谁，更不知道他口中那自己未完成的理想究竟是什么，难不成自己是为了理想选择成为的涤罪杀手？那自己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冥冥中，狄涯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在他想要向这个方向深思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思绪打断了。

“其实我感觉在这里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狄涯又一次选择了放手，他曾无数次审视自己，无论哪次他都无法理解自己究竟为什么去管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

见到村里那些聚在一起说闲话，对乔姨一家造成伤害的村民时，狄涯曾生出了替他们复仇的想法，但结果就是他并未选择这么做。

就连当事人都已经看开了，自己又何苦替她们去复仇，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呢？

当然，这只是狄涯对于自己内心想法的辩解，是对自己真实想法的逃避。

某一时刻，他的潜意识已经接受了自己涤罪杀手的身份，但他的内心并不接受。

如今再次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终究是避无可避了。

从前的他并没有明确的想法，究竟是重新成为涤罪杀手还是作为狄涯一直活在这里，他并没有从这两件事中做出选择。

狄涯是个哑巴，他的内心也接受了自己作为哑巴的事实。

“我...尊重你的选择。”

即便狄涯依旧看不见面具人面具下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那隐藏不住的惋惜。

涤罪杀手真的非我不可吗？明明这个面具人也戴着面具，也有着这一身衣服，要是真想上演那惩奸除恶的戏码自己去不就得了？为什么就非得来找自己？

这些话狄涯并没说出口，而是心中生出的想法。

不久后，整个房间的场景崩塌，狄涯从梦中醒来，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庆幸这次醒来时并没有和上次一样已经是上午。

狄涯换好衣服，来到正屋准备和一家人一起吃早饭。

“呀咿.....”

狄涯想要尝试自己在现实中是否能说话，但很显然他并不能，虽然能用很长时间勉强挤出几个字，但那在他看来那最多只能传达些简单信息，根本算不上说话。

“怎么了小涯？”

狄涯有些尴尬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天是乔月进城上学的时间，也是狄涯上班的时间。

吃完早饭的众人氛围有些微妙， 乔燕、乔月和软软都认为狄涯总有一天会选择离去，但狄涯并不这么认为，他还在逃避这个问题，因为离开这里自己似乎真的找不到容身之所了。

“小涯，明天小月去上学，你去上班，你就顺路送小月一段吧。”

乔姨见众人的氛围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求变，结果就是氛围更尴尬了。

“啊。”

狄涯自然无所谓，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但是乔月这边就显得有些为难，在沉默过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

软软见到这场面，自然不干了，蹦蹦跳跳地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两人一起。

狄涯点点头，刚准备揉揉软软的小脑袋，但乔姨的声音传来。

“不行，你留在家里，妈妈有事带你出门。”

狄涯的手僵住，一时间也是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