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预言

平静的生活总是短暂，在不经意间已经溜走。

当警报拉响，巴塞托斯的角角落落都被刺耳的警铃充斥，执政官海金德·夏拉的声音通过广播向所有人宣布了一件事：铁列克奇集结了规模庞大的军队，最多还有两天就会大兵压境，从广播响起，巴塞托斯全境进入动员状态。无论老人小孩，都要服从军事化管理，敢违反者，一律就地处决。

其时巴维尔回到了家里，恩斯特和罗也沙琪晚上住在使馆，白天过来言传身教。雷德力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见此也想学习精灵剑法，罗也沙琪捏了捏他的腿，给他一个结论：适合矮人的修炼方式。

雷德力克结结巴巴道：“矮人的修炼方式……那是什么？”

罗也沙琪又把一对大铁锤召唤出来，在地上砸了一下，尘土碎石飞扬一片。她甩了甩满头耀眼的金发，指着黄金铁锤说：“找个同等重量的东西，每天负重十公里，然后不休息与银翅虎搏斗并取得胜利，这就是矮人的修炼方式。”

不止是雷德力克，巴维尔都吓了一跳：“你认真的？”

“事实上我还减轻了负重，我记得我小时候每天拉着比铁锤重三倍的大石头，在山上跑个二十公里，最后和一群魔狼决斗。考虑到雷德力克是人类，所以负重减三倍，路程减半，决斗者也不必是一群狼，可以是一头老虎。”罗也沙琪一本正经地说。

这时潼恩和海页姐弟俩又跑来蹭饭，半懂不懂地听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对雷德力克叔叔报以同情的目光。安希扎娜做完饭从屋里出来，见场面安静得有些诡异，犹豫了一下问身边的恩斯特：“怎么回事？”

“你家老四要成大器了。”恩斯特嘿嘿一笑。

安希扎娜更加摸不着头脑，就见雷德力克已经生无可恋地过去搬那对大铁锤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憋得脸红脖子粗，结果大铁锤纹丝不动。罗也沙琪推开他，轻松地拎起兵器上下抛着：“加一起大概八百公斤，你觉得可以吗？”

雷德力克没说话，巴维尔捅捅恩斯特的腰：“你行吗？”

“我不是力量型的，听过一巧破十力吗？”恩斯特面无表情地说。

巴维尔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响起了“一力降十会”这句话，看着魔族游侠严肃的脸，他没有反驳。而罗也沙琪拍了拍雷德力克的肩膀，很理解地说：“八百公斤……一开始是挺困难的，你毕竟是人类，就从四百公斤开始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从四十公斤开始比较好。”雷德力克一张口就减了十倍，就这他还觉得勉为其难，减二十倍才是他希望的。

罗也沙琪板起脸：“不行！最多再减半，两百公斤，这已经考虑到你是大病初愈了！”

雷德力克深感嘴欠的悲剧，谁叫他主动要学习呢？扭头望了望大姐和三哥，他说话带着哭音：“我能再养半个月伤吗？”

吃饭的时候广播响起，执政官的声音是每个人都熟悉的，铁列克奇即将侵略的消息令整个灰街陷入低沉的氛围。而所谓的军事化管理，就是所有人都得为保卫巴塞托斯尽一份力，兰斯洛特一家都是青壮年，一个都跑不掉。

身体还很虚弱的罗迪克从使馆回了家里，屁股还没坐热，一听广播就跑到隔壁见巴维尔，事实上除了罗迪克，奇拉维等人也跑了过来，包括整日/烂醉如泥的管道维修工庄林·乌力格也难得清醒一次，跟着来了。潼恩姐弟俩一看到父亲，没上去亲近，反而往阴影里躲，安希扎娜抚慰两句，两个孩子还是不肯上前。庄林也没不识趣地凑过去，站在门口，身前是攒动地人头，跟菜市场似的。

起初罗迪克来了，巴维尔没多想，但紧跟着一个接一个登门，他就不得不多想了。巴维尔并非德高望重的工头，平日里也不算交友广泛，只是普通的矿工，唯一能让这么多人在此时此刻登门的，也只有恩斯特和罗也沙琪二人。从罗也沙琪骑着莫巴沙九头鸟风骚现身，到罗迪克濒死得救，灰街居民都知道了兰斯洛特家有了大靠山，现在情况危急，自然要寻找保命的资本，于是巴维尔一家成了众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这也要感谢灰街居民的团结性，再加上巴维尔固然沉默寡言，平日里还算仗义，救了罗迪克就是证明——虽说巴维尔全程下来就是跑了一趟腿，但架不住别人不明真相。

在七嘴八舌中，巴维尔不得不拍胸脯保证：只要大战期间聚集在他的周围，就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庇护，活下来的机会也比别人高。这就是众人需要的，他们不要求更多，只要能活下来啥都好说，得了保证便心满意足地三三两两散去。

庄林是最后走的，他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把两个孩子带走。拉着巴维尔到了门外，低声下气地请他保护孩子，无论这个酒鬼是多么不合格的父亲，这一刻巴维尔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实际上巴维尔就拒绝不了，刚才对众人的保证就是恩斯特暗中授意的。

等庄林走了，巴维尔马上回来，见到魔族游侠老神在在地坐着，罗也沙琪则和安希扎娜逗着两个孩子。一切很和/谐，很友爱，反正看不出大战来临前的紧张。

使了个眼色，巴维尔和恩斯特一前一后出门，来到上次谈话的角落。前者用了半天时间组织语言，魔族游侠抢先开口：“你知道铁列克奇所倚仗的武装力量是什么吗？”

巴维尔茫然地摇摇头。

“铁人军团，铁列克奇的武装力量被称为铁人军团，由成千上万的铁卫兵组成。铁卫兵的凶悍令泰伯斯坦联合王国都不敢小觑，以巴塞托斯的实力，自保都很困难，就算战神教会倾力相助，能否守住这一亩三分地也是未知数。何况，战神教会心怀鬼胎，执政官状态不明，局势比明面上的恶劣。”

“铁人军团……是人类军队吗？”

“是人类军队，但经过了基因改造，纪律性和意志力毋庸置疑。比起有感情、会恐惧的自然人，铁卫兵只是半人类——保持着人类的外在，内里却是几乎取代五脏六腑的改造。战前，这种对人体的改造但凡超过百分之五，就算违反了国际公约，会被千夫所指；现在不一样了，这世道没了秩序，哪怕改造达到百分之五十，又有谁能管呢？”

巴维尔吸了口气：“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还有，刚才为什么要我对其他人做出庇护的承诺？”

恩斯特笑了笑道：“见过血族吗？就是俗称的吸血鬼。”

“没有。”

“那你也没见过血族的巫师，和魔法师、奥术师差不多，都是元素力量的使用者，不过巫师偏向于精神层面，而且神神叨叨的，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他们的巫术，可以预言未来。”

对方终于主动提到这个话题了，巴维尔不动声色地说：“你到巴塞托斯就是因为相信了预言，对吗？”

“寻光者游历世界，有些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恩斯特坦然地说，“想听实话吗？”

“你也可以编一个。”

恩斯特又笑了：“那我说了，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我曾在北方的瑞雪尔废墟群游历，一度想前往神国废墟群，神国废墟群知道吧？据说是弑神战争期间天上神国崩塌坠落人间的遗迹，位置在瑞雪尔废墟群和罗纳古拉通天塔之间。因为都影污染区扩展，我找不到路，别说神国废墟群了，连铁列克奇都去不了，只有折道而行。途中，我经过一座血族城堡，被留下做客，城堡的主人是一位巫师，他在听我讲了寻光者的故事后，便用巫术做了占卜，得到的结果便指向了巴塞托斯——新秩序的希望，在巴塞托斯。”

“只有这些？”巴维尔不可思议地说，话里话外都没听出和他的关系。

“还有一个细节。”恩斯特假装咳嗽，低下了头，“细节说，新秩序的希望在巴塞托斯，而新秩序的缔造者躯壳会被外来灵魂替代，变得异于常人。”

巴维尔指了指自己：“我还是我，那个灵魂并没有取代我。”

“预言不会百分百准确，你毕竟大部分符合了条件。”恩斯特执拗地说。

“所以你让我做的承诺……”

“这是你的责任，巴维尔·兰斯洛特。”

巴维尔内心里满是畏惧与退缩，干笑道：“我就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鬼，这么大的责任可担不起……”

“我会帮你的，还有罗也沙琪，你以为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蹭饭吗？”

“让我想想吧。”

巴维尔脑子里就像一团乱放的线头，想整理都无从下手。他还是适应不了，这上一秒还想着连着几天不上工得加多少次班才能补回来，怎么下一秒就要他拯救世界呢？

就因为一个不怎么靠谱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