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敢问路在何方

第二天起来，活动比较自由的恩斯特·克里斯蒂安就觉得不对，视线转了一圈，锁定在巴维尔身上。后者正和两个人将投石机需要的石料搬运到一台怪异的机器面前，有着两条大臂，像个人形怪物，底部装了两个轮子，腹部空洞，放有一颗绿色晶石，一旦开动散发阵阵绿色光辉，然后大臂前端射出激光，对石料进行切割加工。这是一台魔导机器，型号比较老了，用手动充能的水晶作为驱动能源。

巴维尔今天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精力充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自己的活计干完了还有闲心帮罗迪克或者奇拉维两把。恩斯特神不知鬼不觉站到他身后，猛一伸手去拍肩膀，巴维尔放下石头正在擦汗，这时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向左踏出一步，右手不假思索地回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拿捏住了恩斯特的虎口。后者完全没想到这个变数，一下愣在当地，巴维尔对面的罗迪克和奇拉维由于角度问题，根本看不到这一幕，只以为巴维尔是在转身面对恩斯特说话，都未在意。

看清了魔族游侠的脸，巴维尔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说：“有事叫我就行，在身后突然袭击太吓人。”

恩斯特深深地扫了他一眼，似乎下一秒就能穿透他的内心。巴维尔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做好被盘问的准备，结果对方只是一点头，转个方向就找庄林去了。巴维尔不明所以，不过事情他也不打算瞒着，等晚上有时间了再说，毕竟除了恩斯特和罗也沙琪，他身边就没有能商量的人。

这边恩斯特和庄林聊了两句，又观察了一下后者的身体和精神双重状态，然后上哨塔找到正和乔治亚·史宾塞讨论军务的黄金矮人，示意到一边说话。罗也沙琪莫名其妙地跟他走到角落，还没开口对方又不容置疑地说：“布置隔音结界！”

罗也沙琪这才意识到严重性，无言布置了结界，没急着开口，看对方怎么说。恩斯特反倒沉静下来，在心里组织语言，良久道：“你觉得预言的可信度怎么样？”

“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罗也沙琪很自然地说。

恩斯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记得你的预言是从莱卡大师那里得到的，莱卡大师是你的恩师，实力也是当世罕见，你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我们矮人都不怎么相信预言，这是种族特性。”罗也沙琪笑起来的时候一对蓝宝石般的大眼睛如一弯新月，露出洁白的牙齿，“不过，我是‘神之赐福’诞生的特殊血脉，天生元素亲和力强，对所谓的宿命论还是相信一点的。”

恩斯特坦然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相信宿命，不是血脉，而是走投无路之下的绝望。在当前的世界，各种各样的预言层出不穷，实不相瞒，我在来巴塞托斯之前也不是没去过别的地方，预言中的‘救世主’我接触了很多，结果都是失望。”

“导师给我的预言，我相信了，也是第一次因为预言留了下来。既然导师的预言和你这次的预言重合，说不定是真的。”

“承你吉言。”

“现在可以说你为什么急匆匆找上来了吧？”

恩斯特叹了口气：“因为巴维尔和庄林，我现在是真的迷茫了。”

“不是还没确定吗？”

“应该可以确定了。”恩斯特苦笑，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庄林依旧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常，巴维尔却有很大的变化，我眼拙看不出特别之处，不过肯定和昨天不同。”

“这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庄林完美契合了预言，巴维尔终究和预言有出入。人有奇遇不奇怪，像我，不就是遇到了导师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罗也沙琪摇了摇头。

恩斯特咳嗽道：“就算没有莱卡大师，以你的血统和元素亲和力的天赋，安安稳稳成长起来也够成为高手了。”

“晚上我们一起找到巴维尔，我用魔法看看他有什么古怪。”

“有把握吗？”

“身体和灵魂都可以检测，不过，我不是专业的精神系法师，粗浅的精神异常还好说，别的……总之检查一下吧。”

恩斯特嘟囔道：“巫师干这个专业，唉，早知道来巴塞托斯之前拐个血族过来了。”

今天依旧是忙碌的一天，结束劳动前，恩多克宣布晚上所有人都得留守，因为铁列克奇的大军极有可能夜里就到。虽然夜里不太可能发动攻势，至少要休息休息，白天再战，但大敌当前，时刻不能放松。恩多克指派了士兵值守，还和哨塔的法师团、战神教会的支援团商量，让他们抽出人手守夜，都得到了同意，连那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胖神官汤切尔都没有任何意见。

罗也沙琪也在值守名单上，她没法子，让恩斯特带巴维尔上哨塔，还说会提前打招呼。果然，晚上该睡的睡了，恩斯特硬拉着巴维尔跑上哨塔，一路没有任何阻拦。罗也沙琪就等在楼梯口，值夜的几个法师不包括乔治亚·史宾塞，见有人上来了，又是黄金矮人特意等待的，便没有在意。

巴维尔迷迷瞪瞪地被推到那个聚能法阵中心，他想往外走，罗也沙琪道：“不要乱动，就站在那里。”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咒，手掌缓缓拉开，法阵亮起金色的光芒，从双掌中间射出一道光束，将巴维尔全身笼罩，一遍一遍就如过滤一般泛起金辉。

巴维尔没感觉任何不对劲，听到恩斯特赞叹地声音：“你这是把聚能法阵当成施法加倍的平台，我真是太佩服你们这些‘神之赐福’的血脉了。”

“我早就想问了，‘神之赐福’是什么？”巴维尔见一时半刻完不了，干脆托出疑问。

恩斯特想了想道：“是一种沟通神明的仪式。矮人一族的上位者是黄金矮人，黄金矮人数量稀少，能诞生特殊血脉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只有诞生特殊血脉的黄金矮人有进行仪式的资格。矮人信仰和人类一样繁多，主要信仰的是火神‘墨大拿’和大地母神‘缇真’，特殊的男性血脉由火神赐福，女性血脉由母神赐福，罗也沙琪应该就是由母神赐福完成了仪式，所以才获得了卓越的元素亲和力。”

这时罗也沙琪检查结束，没急着说结果，先瞟了魔族游侠一眼：“以后都叫我罗莎吧，毕竟也认识一些日子了——还有，黄金矮人特殊血脉的元素亲和力是天生的，并不需要神明赐予。大地母神‘缇真’赐予我的，不是魔法感悟的天赋，而是做人做事的道理。”

恩斯特丝毫不给面子地摊摊手：“你是当事人，你最有发言权，反正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罗也沙琪翻了翻白眼，转过来对忐忑不安地巴维尔说：“你的精神没问题，还是稳定的，不过我为什么感到你的元素亲和力大幅度提升了？这种提升的亲近感……和导师带给我的感觉相仿。”

“莱卡大师吗？”恩斯特凝眉沉思，“这倒是有意思了，元素亲和力提升，而且和莱卡大师有关……”

“不是有关，是相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觉。”罗也沙琪纠正说。

恩斯特大惊：“你不会爱上他吧？”

罗也沙琪又瞟了他一眼，不知怎的眼神怪异，就像夏日水面的波纹轻柔而温暖。她别过脸咳嗽两声，不做回应。

气氛正在走向诡异。

终于有点搞明白状况的巴维尔没注意到气氛的事儿，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片刻抬头认真地说：“其实是元素精灵，风与自然的元素精灵……”

罗也沙琪和恩斯特同时愣住了，前者愣了三秒钟后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抬起手在空中一划，几乎是下意识地布置了隔音结界。后者就简单多了，冲上去捏捏巴维尔的手脚，很专业地说：“没啥变化，不是喜欢在身体上做物理手术的土元素精灵。至于是不是风与自然的元素精灵，罗莎，你来看看。”他倒是一点也不见外，说改口就改口了。

罗也沙琪把魔族游侠扒拉到一边，上下打量一脸平静地巴维尔，喃喃道：“怪不得熟悉，原来是风与自然的元素精灵，导师就和风与自然的元素精灵签订了契约——你怎么遇上的？签订契约了吗？”

怎么遇上的巴维尔也是一知半解，照实说了，至于有没有签订契约，他更是茫然。

罗也沙琪急了：“这都不知道？”

“应该是签了，元素精灵说我和它遇上有缘，它会在有限的范围内帮我。”

“就是说签了？”

巴维尔想起什么，一挥手，一道银白光晕在半空铺展：“签了，就是这个。”

光晕之中是一段段间隔有序的文字，那文字是精灵语，却不是现今的维德通用语，似是而非。罗也沙琪看过了，认出那是上古时期的精灵语，而且是上位者金精灵和白银精灵才会使用的官方语言，现在精灵留存的史书稍微久远一点便是这种文字，最远的一段史书甚至可以追溯到白山纪元还未开始的远古时代。

然后她就拿怪异地眼神审视巴维尔。

“有什么问题？”巴维尔退了一步，挠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黄金矮人吐口气，用不起波澜地语调说：

“你这不是普通的元素融合契约，而是一份召唤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