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袭

死了很多人，这是事实。

如果不是神官团牺牲了大多数神职人员，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发动战阵神术，大护盾必然顶不住第二次重创，恐怕这时候所有人不是安枕无忧，而是被敌人杀得人仰马翻尸山血海，能活下来多少都是问题。不客气的说，神官团是22号哨塔的救世主也不为过，这是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片刻安宁。

巴维尔说了一个事实，恩斯特从中听出一丝别样的意味：“你想说什么？战神教会死的人都是假的？”这种猜想不是没有可能，谁都没见过战阵神术，也谁都没从头到尾看完神官团施展战阵神术的直播，所以那些“灰烬”是不是牺牲的神职人员，生出怀疑并非无的放矢。

罗也沙琪否定道：“不可能是假的，我是魔法师，魔法和神术本质上是一种‘波’，都是可以释放的能量，异曲同工。我可以感受到灰烬表面残留的神术波动，如果你们也具备元素感悟力，就更能理解我说的话。”

连巴维尔都目瞪口呆，对魔族游侠佩服至极，思路之广阔，完全可以去写吟游小说了。他摆摆手，表示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怀疑神官团在作秀，军团级法术是他们挡下的没错，就算没死人，十几二十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蒸发？我是想说，因为施展战阵神术而死去的人，都是没留下尸体，烧成了灰，只有一个人……”

恩斯特恍然道：“是那个叫汤切尔的死胖子？”

“艾凡登说话的时候用了‘阋墙’一词，汤切尔一看就是被利刃穿身而亡。”罗也沙琪若有所思，“第一天神官团到来，我们都看到汤切尔对艾凡登的态度，两人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不仅仅是不和那么简单。”

“大胆猜测一下，汤切尔是艾凡登杀的，可能是因为应用战阵神术起了分歧，艾凡登不得不采取雷霆手段。至于艾凡登为什么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帮我们，恐怕和战神教会内部的派系/斗争有关，没有相关证据，很难弄清来龙去脉。”恩斯特说。

巴维尔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没你说得深入，我可没想过所谓的派系/斗争，只是觉得艾凡登杀了汤切尔，强行发动战阵神术，然后又自作主张离开战场。”

恩斯特瞟了一眼黄金矮人：“我是无信仰者，罗莎你来给巴维尔普及一下教会知识。”

罗也沙琪叹了口气，没有否认魔族游侠的说法。只要有智慧种族的地方，就一定有各种斗争，或明或暗而已。像教会这样复杂的集合体，本身依托神明和信徒存在，介于两者之间，神明没有欲/望，人是有的，所以表面有多光鲜，背地里就有多肮脏。尤其是经过岁月更替、数次重组的七大教派，从上到下或许足够团结，却不会纯洁如初。第一代志士故去之后，不忘初心成了口号，高层腐化堕落的速度十分惊人，下层有良知的人想往上爬，必须主动融入；如果你坚持出淤泥而不染，那好，你就继续待在下层，上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矮人部落也有七大教派的传播，不过矮人有自己的传承，尤其是封闭的族群。譬如山地矮人，虽然没有正式的教派，每个群落总会供奉宗教人员，这些人不多，却掌握着神权，相互之间看不顺眼下绊子的多了去了。凡人就是这样，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必然猛烈反击，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父母拦了财路，照杀不误！

但凡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在许多意想不到的地方绽放人性的光辉，正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

随着夜幕铺展开来，铁人军团的防护法阵显得愈发明亮，直冲云霄的光柱就像通往星空的电梯。计划中的行动人员聚在一起，依次上了莫巴沙九头鸟的巨背，罗也沙琪面对所有人叫道：“天上风大，都小心了！”

这时候就看出有经验的和没有经验的区别：巴维尔第一个趴下来，抓住火鸟的羽毛，死死不松手；恩斯特估计已经设想过类似场景，娴熟无比地转到黄金矮人背后，没敢搂上去，只扒住了她的肩膀；只有提利安这个实实在在的陆上动物有些发傻，不知道罗也沙琪冒出这么一句是啥意思。

火鸟引颈清唳，这次没有助跑，直接三百六十度盘旋而起，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上了天空。提利安措手不及，头脑做不出反应，头上脚下就掉了下去，罗也沙琪终究是厚道人，提前站到他旁边，拽了一把把人提住。等火鸟转回正面姿态，提利安比当初的巴维尔好不了多少，脸色惨白，努力压抑胃部的翻涌，终于没将晚饭吐出来。

“还行吧？”罗也沙琪一边说，一边震了震肩膀，抖掉快要爬到胸前的狼爪。

恩斯特从她身后转过来，脸色虽然有点白，比提利安强多了，总算还能站稳。提利安腿都软了，随意点点头，盘腿坐下，和由趴改躺的巴维尔对视一眼，心有戚戚。

没有安全带，上天需谨慎啊！

恩斯特道：“我说小沃什么毛病？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至少平稳起飞吧？”

罗也沙琪摊摊手：“沟通过，没用，小沃说这是多年习惯，近百八十年改不了的。”

恩斯特：“……”

火鸟身躯庞大，就算极力拉升飞行高度，也隐藏不了多少时间。今晚的“克罗蒂尔”没有出现，只有“希罗薇尔”散发着清冷的光辉，而且格外明亮。当飞到一定高度，火鸟已经脱离了22号哨塔的大护盾范围，向着“希罗薇尔”全力追逐。巨翼扶摇，尾翎飘然，如果一个诗人看到这一幕，定会灵感迸发，写出“飞鸟逐月”的优美篇章。

西部高地转眼即到，从空中突破是好选择，因为铁人军团的防护法阵也有空档，不可能处处周全，尤其是处于停战期间，可以趁虚而入。刚刚从堆积起来如一座城堡的浓黑云层间探出身影，火鸟还没来得及叫一声表示欢喜，数十发光束就集中飞来，准确无误地瞄准了牠的位置。能这么精准，肯定是敌人早就发现了火鸟的踪迹，却没有拉响警报，只等着一进入射程就给予攻击。

西部高地骤然间灯火通明，可以看到有限空间里排满了黑色巨炮和零星的坦克，铁卫兵阵列俨然，丝毫不乱。火鸟勉强闪避了几发光束，罗也沙琪赶紧用瞬发魔法进行拦截，但终究是太突然了，连护盾都来不及张开。四五道光束先后打到火鸟腹部和双翼，大片红羽飘落，散发一股焦臭的糊味，火鸟不禁悲鸣一声。

趁你病要你命，第二轮光束随后就到，同时魔导炮和坦克炮集中发射，至少上百发或大或小的能量炮弹从多个方位封堵了火鸟的去路。这时只有后退，而炮弹超过音速，莫巴沙九头鸟不以飞行速度见长，就算是专业的风系飞行魔兽，往前飞着飞着要掉头，也得有个缓冲。面对狂风暴雨一般地打击，至少先得挺过去，要不然就是靠身体素质硬抗，任你皮糙肉厚，吃上一百来发炮弹，估计也成筛子了。

时间紧迫，召唤大型魔法是来不及了，巴维尔、恩斯特和提利安三个在天上就和旱鸭子在水里差不多，不用指望。罗也沙琪一举双手，念诵了简短的咒语，戴在皓腕上的黄金镯子发出粼粼金光，八面护盾迅速成型，总算及时挡下了攻击。毕竟是量大管饱，纵然黄金矮人召唤的护盾级别高，被这么一顿轰炸，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八面护盾顿时破碎两面，只有六面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坚持了下来。

敌人的第三波攻击没有停顿，罗也沙琪从容许多，快速持咒，在六面护盾又有两面消失的同时，再度召唤出了八面护盾，加上剩余的四面，这下有了十二面护盾，夜空之上金光闪闪，威风凛凛。前后八面护盾，后出的才是罗也沙琪身为高阶魔法师和“神之赐福”血脉可以拥有的护盾数量，先出的不过是黄金镯子“格兰戴尔”的自带功能。

十二面护盾轻松拦下了铁人军团的炮击，这次伤害被均匀分担，没有一面破碎。

“格兰戴尔”除了自带护盾，还是黄金矮人的本命武器。刚刚拦下攻击，黄金镯子光芒一闪，从腕上消失，再出现已经是在罗也沙琪的手上，赫然是一对镶嵌圆钉的黄金大铁锤！

“小沃，找机会把人放下，然后拉升高度，注意掩护！”匆匆说了这么一句话，罗也沙琪看了看和地面的距离，双手一甩，大铁锤流星也似坠落下去。

地面上的铁卫兵一阵大乱，凭借改造过后的目力可以看到天上坠落的物体，摩擦空气甚至燃起了火星。说时迟那时快，正面对的铁卫兵只来得及往两边逃跑，大铁锤轰然砸进大地，引发一串响震，正中心的一辆坦克和没来得及爬出来的铁卫兵被彻底报销，烂得不成样子。而在周围的坦克和魔导炮，也受到了波及，东倒西歪，没了准头。

火鸟降低到一定高度，罗也沙琪第一个跳了下去，恩斯特等人没她这么猛，直等到快贴近地面了才敢跳。背上没了人，火鸟也就没了顾忌，盘旋而起，带着十二面护盾在云翳之间翱翔；持咒声如在每个人耳边回响，似是无数声音在叹息，唳叫响彻天地，掀起了元素潮汐的剧烈起伏。

又是重叠的咏叹调！又是大型魔法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