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容器

小艾作为整个逃亡大军最有发言权的魔兽医师，曾委婉提出哺（孚乚）动物之间同类相食的危害性，当下是实在没办法，不吃就活不下去，所以再恶心有再大的危害也要吃下去。不过，她向潘德建议，到了目的地，安顿之后第一时间必须进行全面检查。一是确认每个人的健康情况，可以及时治疗，二是避免出现传染病，省得埋下隐患。

当然，几万人让小艾一个人检查，一天一百个都得忙上大半年，真有传染病的话，别说黄花菜，红花菜都凉透了。她请求队伍里的医生护士以及有医学知识的人，甚至是法师团，都要配合她完成检查，潘德对此给予了肯定的态度。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全面检查都是有必要的，这将决定以后的发展良性与否。

巴维尔拿着解放者之剑，茫然地和尤吉菲尔对视，后者继续怒目圆睁，他惨然心想：你和我没什么不同，都吃过人。

吃人的人，生理上或许没有疾病，但心理上绝对会变得病态。病态实际上是一种防护，人的生存意志总是如此：在心理上坚强，在生理上脆弱。

巴维尔感到恶心，胃部翻江倒海，真的，第一次吃完之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不刻意想的话还能忽略，一想起来就恶心得想吐。结果又吐不出来，他拄着解放者之剑到一边干呕，仿佛把灵魂都呕得一干二净。

萨冰娜奇怪道：“你不舒服吗？”她和罗也沙琪、安达鸿克都有存粮，只够自己用，所以没有拿出来分享，也因此不能和逃亡路上的巴塞托斯人感同身受。

一道温暖的绿色光辉播洒在巴维尔身上，小艾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交给我吧。”

巴维尔被绿色光辉笼罩在内，张张口，小艾翩然下落，在半空与他对视，伸出莹白的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噤声：“你的状态不太对劲，不要乱动，我来检查一下。”

随着夜色深沉，雾气已经浓到可视范围相当狭窄的程度，面对面以巴维尔经过改造的目力甚至看不清小艾的脸。他被吓住了，想想最近不是横穿废土就是吃人肉，难保身体不出问题！

光辉由盛转衰，渐渐消散，小艾皱眉道：“你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其实我已经检查了很多人，和你差不多，应该是污染长时间侵蚀身体导致，有的人连精神也出了问题。”她一挥手，小范围的浓雾被收拢在掌心，“所谓的雾气，也是污染的一种，这段路必须尽快走完，不然等大部分人的身心被深入污染，我也无能为力。”

巴维尔一时无言，小艾这才想起他是主动找来的：“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事？”

“是庄林的尸体有点问题，请你去看一下。”巴维尔心乱如麻，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要不是浓雾遮掩，非引起怀疑不可。

“哦，那走吧。”

雾气浓重，走路必须小心，要不是路只有一条，巴维尔真怕迷路无法返回。小艾跟着他回到灰街人所在的区域，还没靠近庄林便停下了脚步，举手凝聚光焰，顺便把巴维尔拉到身后。两人身高差异过大，巴维尔在她身后看到庄林的尸体/位置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了亡灵一般的青年，但小艾没有任何放松，直到眼前的雾气一阵波动，青年现身的同时高高举起双手，表示无害。

巴维尔这才走到中间解释了来龙去脉，小艾放下手，摇摇头道：“一面之词罢了，给我一个相信的理由。”

青年想了想，伸手说：“你是魔兽，有深厚的元素亲和力，那在精神层面应该和我可以连接，我让你看看我的家乡。”

小艾看看巴维尔，后者倒也不是不信任青年，但不能让人冒险，这个责任承担不起。青年伸手半天没人接，不禁尴尬：“那你说什么办？”

“只要证明你不是亡灵就可以。”小艾说，“亡灵最怕圣光系魔法，或者神官的净化术，你能接受吗？事先说明，我不会圣光力量，估计罗也莎姐姐也不会。”

青年爽快答应，巴维尔听明白了：“你要找战神教会的人过来？”

“没有别的办法，否则我是不会帮忙的。”小艾说，外人一直以为她是天真派，这也不错，大多数时间她都表现得活泼可爱，但有的事情是例外。

除了真的傻子，有些人不过是装傻罢了。

小艾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回来，身边跟着的是艾凡登。后者一看到飘飘悠悠的青年，顿时如临大敌，但又很快陷入迷惑：“没有任何亡灵的气息，这……”

“大师，净化他试试。”小艾言简意赅地说。

艾凡登是被直接拉来的，听说有亡灵出现顾不得休息，他点点头，双掌合十念诵赞美神明的话语，全身开始荡漾金色的光辉。青年为了表示不怕，主动往前凑了凑，艾凡登结束简短的颂辞，一道金光打到上方，在青年全身刷着净化的波纹。

青年如沐春风，丝毫不受净化术的影响，艾凡登维持了一段时间，选择结束净化，并得出结论：“不是亡灵，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真是奇妙。”

小艾这才上前和青年手指相触，闭目不动，不过三秒，再睁眼竟然一片惘然，似乎在某个世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悠长岁月。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我信了，对外我会配合的。另外，找个容器吧，最好减少露面的频率。”

青年道：“已经找到了。”一指在庄林尸体旁边睡着的海页，“他的身上有一块水晶，可以契合我的灵魂结构，使其稳定。我还不能以当前的生命形式适应环境，所以我需要休养，并借此以新的模样和孩子们联络感情。”

小艾好奇道：“是什么珍贵的水晶吗？”

“是魔能水晶，庄林妻子的遗物，不过已经损坏了。”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巴维尔淡淡开口。

艾凡登的马脸没有一丝表情。

气氛逐渐异样，小艾恢复了天真烂漫，没有察觉：“恩斯特也有一块魔能水晶，没坏，但不是上品，既然你能契合魔能水晶，有时间我把他那块拿来给你。”

青年摇摇头道：“不行，没有逸散魔力的魔能水晶我不能融入，我能契合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水晶的特殊材质，一旦这种材质被魔力溢满，就会排斥我的灵魂信息。”

这倒挺麻烦的，总不能为了让他休养把一块好的魔能水晶弄坏，浪费不说，魔能水晶多贵呀！想买都是有价无市。

青年的影子忽然虚幻起来，如一股轻烟钻入海页衣领，后者胳膊动了动，即使熟睡还是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某样东西。透过缝着补丁的衣服，可以看到幽蓝的光辉闪烁了一会儿，旋即熄灭。同时，巡逻的士兵人手一只火把，转过崖口往这边走来，由于雾气的原因，士兵看不清前路，火把聊胜于无，打头的士兵差点撞进艾凡登怀抱。

士兵赶紧道歉，艾凡登表示无碍，向小艾告辞。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巴维尔一眼，后者曾经以为他不记得卡尔瓦娜，不记得在战神教堂广场上哭求一整天的姐姐和自己，但现在，他怀疑了。艾凡登有自己的坚持，巴维尔对此不屑一顾，无论卡尔瓦娜的死是否有其它因素，这辈子他和艾凡登的矛盾是不可能消除的。

有的人不坏，但你就是喜欢不起来。

一夜过后，浓雾不散，人前人后几乎就是两个世界，巴塞托斯人不免陷入恐慌。潘德不得不请求有飞行魔兽的黄金矮人出面，罗也沙琪当即乘坐莫巴沙九头鸟在天上巡视，用一遍又一遍的扩音魔法安定人心，总算把秩序勉强维持下来。

紧急开会，艾凡登认为不能再耽搁了，现在食物紧缺并身处都影污染区，人人自危，如果不能尽快抵达目的地，就凭这一场大雾，足够让几万人的秩序土崩瓦解。潘德兄妹和罗也沙琪表示认同，决定吃过饭立马上路，目的地一时半会到不了，敖伦大峡谷应该不远了，就定他个小目标，到了敖伦大峡谷再说！

罗也沙琪是单独去开会的，萨冰娜要看守俘虏，安达鸿克迷路了，在浓雾里不敢乱走。罗也沙琪接通安达鸿克的个人终端，问他的方位，结果越说越迷糊，浓雾视线受阻，这里是陌生地域，山崖千篇一律，人又那么多，但凡迷路了只有听天由命。罗也沙琪一边通话一边向前走着，然后就走到巴维尔一家的所在了，这里挺热闹的，潼恩和海页两个孩子围着父亲的尸体茫然无措。

尸体上方幽蓝的身影异常明亮，五官满是星光，罗也沙琪还以为是亡灵，挂了通讯抬手就要把大铁锤召唤出来。小艾也在，并用魔法维持了一片雾气退散的区域，看到她大声说：“罗莎姐姐快来，我弄出岔子了！”

罗也沙琪登时和两个孩子一样茫然，扫过巴维尔一家以及周围的人，除了茫然就是恐慌。巴维尔可能是吓得太厉害，大张着嘴，神经质地抖着手。她奇怪地想：原来巴维尔这么胆小的吗？

“你太夸张了！”小艾趁人不注意，对巴维尔做了一个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