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全民公决

满院寂然。

工业部长巴维尔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憨厚老实，因为他和米兰进进出出从不避讳，众人对其“奸情”心照不宣，用农业部副部长梅吉大师的话说，就是：不止有一腿，得有很多腿了。

往日里发言，巴维尔在专业报告上推给庄林，自己能不说话就尽量闭嘴。这次不声不响去了一趟血族地盘，回来带上几个人，然后把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断然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从某个方面看，这种反差让众人有些许不适，都在心里嘀咕：可能最近生理上不太爽利，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巴维尔部长说错了，我们会被撕成碎片做成肉糜，进入魔兽的肚子，然后再以排泄物的方式回归自然。”恩斯特笑嘻嘻地打破了沉默，气氛在轻松不少的同时也有一丝古怪。

萨冰娜叫道：“真不敢相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她这样说，眼睛却瞄向另一个人。

罗也沙琪被看得脸红，正襟危坐地说：“事态已经非常紧急，我建议立即进行全民公决，还要做好两手准备，请米兰小姐签署全面动员令。”

“全面动员……没错，别无选择。”米兰叹了口气，“全民公决从速进行，同时派出使者向所有已知的周边力量发出号召，请各自首领来华姆利恩商榷存亡大事，至少也要派出说了算的人来一趟。为了不让人误会，大会地点选在温兰登堡，唔，把温兰登堡的所有武装力量撤回，潘德将军也要尽快赶回来。”

会议开到最后，基本确定了一个原则，即：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家园！

华姆利恩人已经无路可走，艾德莱斯山脉北部有虎视眈眈的铁列克奇人，周边被废土环绕，形同孤岛，如果不为了刚刚建立的家园奋战，只要米兰下一道撤退命令，不说撤去哪里，只怕命令一下，人心就乱了。好消息是，会议上苏娜格兰当场表示会说服地精部落参与进来，不止是地精，艾德莱斯山脉一带的所有势力，暗精灵姐妹或多或少有过交集，豁出去老脸也要拉来帮把手。米兰虽然忧心忡忡，仍对她表示最大的感谢之情，苏娜格兰雷厉风行，会议一完就和恩利踏上返程。

卫斯特和瓦妮莎自不必说，感激不尽，肯同样鞠躬致敬。对血族来说，值此存亡之秋，没有什么比愿意拼着老命帮忙的朋友最可爱了，哪怕这个朋友的主体是和血族有深仇大恨的人类。

“我不是纯种人类，我是人类和兽人的混血后裔。”米兰这时候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了，给肯大吃定心丸，“我也没什么种族偏见，放心吧，帮血族就是帮我们自己。无论是人类、兽人，还是血族，都是同胞，是弑神战争见证下血浓于水的伟大友谊。”

加库玛人和吸血鬼都千恩万谢地走了，散会后其他人一下都有大量的公务压身，不敢耽搁走得一干二净。米兰一转身，看到巴维尔把庄林打发走，两人对视一眼，巴维尔撇撇嘴说：“你刚才那些话也太假了，虚伪到了极致。”

米兰竟然点点头：“那你让我说什么？实话实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也是没办法，这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哪怕不是敌人，只是袖手旁观也是一种浪费！”她朝门口招招手，“女士，过来聊一聊？”

尤吉菲尔过来坐下，盯着米兰若有所思，在这个年龄与成熟形成强烈反差的小女孩身上，她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米兰端着杯子喝茶，发现没了，一边让洁西卡续杯一边问：“女士赞同我加冕为王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尤吉菲尔权衡之下，虽然觉得米兰对权力不怎么热衷，但面对一位必然做女王的人，她的身份立场不容许她说反对还是赞同：“我的意见不重要，小姐就交给民意决定吧。”

“民意放大了是一个集体，缩小了就是每一个人，这次全民公决女士也有份儿，不是吗？”米兰不打算放过她。

尤吉菲尔想了想道：“好吧，非要我说的话，小姐加冕是无人可以阻止的。一个集体必然有不同的声音，问题是当前谁能阻止——或者说谁敢阻止小姐登上宝座？”

米兰无奈地说：“我只是加冕，不是要独|裁啊。”

“以王权凝聚人心，以民|主奠定体制吗？”尤吉菲尔轻轻摇头，“小姐可曾想过，只要选择了王座，就等于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自古以来权力带来的腥风血雨从不会因一人的放手而止息，个人道德在国家利益面前不值一提，这就是近代化之后民|主制度大行其道，但还是免不了争端，因为人性永远比制度复杂。”

巴维尔道：“温司利将军就是这么做的吗？”

尤吉菲尔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铁列克奇最早建立的时候，体制就确定了，温司利将军无所谓发扬光大。”

米兰冷不丁道：“女士，你是生在五十年战争中期吧？”

或许是话题转变太过突然，尤吉菲尔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是，我生于新历21年末。”

不等米兰说下去，巴维尔下意识插了一句：“嘿，比我小一岁，我以为你三十岁了呢。”

这下两个女人都扭头盯着他，米兰嘴角渐渐上扬，没说话但一副“抓到你了”地暧|昧笑容。尤吉菲尔还是冷冰冰的，巴维尔尾音未落，被她一个眼神冻得浑身发抖，缩到一边假装自己是个石头人。

“女士和我都是战争期间出生的，对田园时代的了解要么是口口相传，要么是书本上的描述。”米兰继续对女骑士说，“无论田园时代有多少社会矛盾，至少物质丰富、不虞冻馁，是我们这一代人为之向往的美好世界。然而，田园时代结束了，无论愿不愿意，我们所处的世界如此残酷，就得考虑最坏的结果。俗话说，没有教育一个国家就没有未来，没有国防一个国家就没有现在，那么，对于还有二十天大灾难就要来临的华姆利恩，我们需要教育还是国防？”

尤吉菲尔沉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也没有说什么大道理，许下承诺：“小姐没有杀我，给了我自由，若华姆利恩覆灭，我亦不求独存。”

有些人轻易不许承诺，一旦许下承诺是不容置疑的，米兰叹道：“感谢女士有此决心，不过真到了最后一刻，女士能走则走，无须白白送死。”

送女骑士到门前，米兰张张嘴，但直至尤吉菲尔的身影在街角消失，她还是没说出一个字。巴维尔陪她站了片刻，忍不住好奇道：“要说什么？”

米兰答非所问道：“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呢，非要用一个形容词的话，只能是‘英雄’了。”

“被俘虏的英雄？”

“英雄无所谓俘虏与否，只在于所作所为，尤吉菲尔为了文明复兴做的努力，我不认同，但不代表她不是英雄。”

全民公决按程序走的话比较繁琐，鉴于时间紧迫，华姆利恩人口也只有三万多人，一切从简。为了维持秩序和节省人力，这方面由潘德指挥军队负责，在华姆利恩设立数十个临时投票站，挨家挨户去通知，务必一天之内完成。米兰只是为了方便，殊不知她这么做反而让很多人产生错觉，用军队做事实在是像一个信号，暗示乃至明示投票的民众；因为事态紧急，潘德下达任务的时候语气难免重了一点，士兵执行过程中更不会好声好气，本来有的人还想考虑考虑，见这架势噤若寒蝉，很识趣地填了票单离开。

不得不说，虽然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效率却提升惊人，白天投票，晚上统计结果就出来了。为了服众，米兰下令每一个投票站在结束投票后公开结果，最后汇总到她的面前。

当潘德亲自过来汇报的时候，米兰看到的是一前一后，潘德在前，海丽凯亚和恩多克在后。等走得近了一些，恩多克从狼人兄妹身后露出身形，米兰才看清他的手上捧着一顶王冠，并不是纯金铸造，类似水晶冠，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不过……米兰怎么看怎么像假货，那宝石散发的光晕有一种廉价质感。

“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希望小姐加冕为王。”潘德将统计表格放到桌上。

米兰失神了一会儿，朝潘德看了过去：“那么，加冕仪式就定在后天吧，邀请安娜九世和加库玛人的代表过来，还有敖伦大峡谷那边的人。”她的手抚在水晶冠上，轻轻叹息，“这两天逐步向民众透露魔兽侵略的消息，不要说来自哪里，尽量减少恐慌，只要所有人有个心理准备就好了。”

潘德应了一声，米兰继续道：“全面动员和生产，马上要完结的工程加速完成，其它的一概停工，全力生产武器，魔法总局也要加班加点为武器附魔，不要求长久附魔，至少维持一段时间。还有，两门缴获的魔导炮，歌思仙尔魔石尽量采集一些，看能不能加工为炮弹，虹光炮……把当初刀塔诺斯堡的工匠集中起来，试着为虹光炮积蓄能量。”

方方面面千头万绪，米兰有些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她停顿了很久，又望向那顶王冠。

无论用的什么材料，哪怕是在地摊上买的，只要戴上它，许多事将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