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家园（三）

比利丘独角兽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拦在黑目赤熊面前，不等对方表示表示，独角酝酿起了一圈氤氲雾气的金色光团。

大熊试图调动体内的元素力量，结果扯动伤口，疼痛难忍不说，魔力还有很多，但以牠的状态，根本调动不了。大熊绝望地嘶吼着，咆哮着，最后指向独角兽吼声忽高忽低，很有韵律，可能正在用黑熊家族的方言骂街。独角兽不为所动，金色雾气愈发朦胧，放射状光线从雾气中飞射，黑目赤熊动都没动，牠就算没受伤也不以速度见长，光线密集，是躲不过去的。

光线有先后之分，梯次而至，大熊吼（骂）得欢快不已，反正要死了，就吼（骂）个痛快。

第一道光线打在大熊右脚掌边约二十公分处，第二道打在左脚掌约三十公分处，第三道堪堪擦着大熊的头顶带走一撮毛发，第四道……第五道……

没有一道光线打中，却又每一道封死了黑目赤熊的躲闪空间。毫无疑问，这是一次炫技，也是最大的警告！

大熊喘|息方定，抱头蹲了下来。独角兽昂声高叫，扭着肥屁股往回走，不时停顿一下，见黑目赤熊终于跟上，这才满意地打个喷嚏。

米兰看得好笑，对身边人说：“这家伙跟着巴维尔久了，有点不着调。”

那人说：“巴维尔·兰斯洛特可不是不着调，他和恩斯特·克里斯蒂安一样讨厌！”

米兰这才看清是苏娜苏兰，微微笑道：“苏兰小姐似乎对我的朋友有什么误解？”

苏娜苏兰撇撇嘴，苏娜格兰道：“一些小口角，有劳陛下费心了。”

黑目赤熊被带回丘陵，很快出来一队魔导兵看守，米兰吩咐道：“带回华姆利恩让法厄姆大师打上魔法禁锢，再让霍芬特里希部长给牠治疗。”半精灵德鲁伊霍芬特里希·林心现在是隶属农业部的新部门“废土研究治理部”第一负责人，而火系魔法大师法厄姆·凯尔与半精灵温·风尚留在华姆利恩做客，只是不参与战斗。

话音未落，温·风不知何时来到丘陵防线，悄然道：“女王陛下，黑目赤熊伤势沉重，除了强悍的身体素质，还有元素力量在帮助牠治疗伤势，如果打上魔法禁锢，华姆利恩又没有高级别的德鲁伊或者自然系魔法师，黑目赤熊必死无疑。可以先治伤，等伤情稳定，再由法厄姆大师加以束缚。”

米兰从善如流，叮嘱一番，魔导兵把委顿的黑目赤熊带走了。她眯着眼望向醉酒似的大熊背影，对温·风淡淡道：“我还以为风大哥会建议我杀掉呢，华姆利恩资源紧张是事实，杀掉最是一劳永逸。”

“黑目赤熊已无抵抗之力，更无抵抗之心，活的比死的有用。”温·风眼神一闪，笑得温润如玉，“再说了，我是正统精灵，热爱生命与自然，看不得杀戮。”

苏娜苏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装模作样，有一半精灵血统就以为是正牌精灵了？说的好听是混血，其实不就是一个杂……”被苏娜格兰扯了一下，这才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全。

离得这么近，温·风必然听见了，却不恼不怒，笑笑道：“苏兰小姐不必如此偏激，正统精灵与堕落精灵的矛盾已是陈年旧事，本来就是一家人，我无意激化同胞间的矛盾。”

“谁和你是一家人！”苏娜苏兰不屑地说。

苏娜格兰道：“风先生胸襟开阔，我是佩服的，只是许多矛盾成了痼疾，风先生愿意尝试解决自是最好。所谓同胞，只有真正的不歧视，眼中没有色彩的分别，那才是同胞。”

相较苏娜苏兰的直接，苏娜格兰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其实两姐妹的态度是一致的：同胞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温·风斟酌着说：“历史上，对待堕落精灵一系，正统精灵采取了许多极端措施，我无权评价当时情境下的对与错，那是先辈的选择。不过，‘红色之月’是绝对错误的，精灵主流史书的评价已经修正，两位女士博学广闻，应该知道我不是说谎。”

“好轻飘飘的一句话！”苏娜苏兰勃然大怒，“红色之月不止代表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自诩正统的精灵犯下的错误，更代表了两万堕落精灵的悲惨离世！你知道那时候堕落一系的精灵有多少吗？合暗精灵、暗月精灵、血精灵三支总数，也不过十二万！六分之一的同胞死去了，是你们害死的！你们是刽子手！”

苏娜格兰往米兰方向瞥了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眺望战场，其实这么近的距离又不是聋子，听得真真切切，然而那是精灵一族的内部矛盾，米兰可不会凑上去找骂。苏娜格兰用力捏住妹妹的胳膊，抚平激烈高亢地情绪，对温·风说：“不要再提红色之月了，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也是精灵族群的耻辱！”

温·风默然无语。

米兰耳朵耸了耸，对于“红色之月”，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发生于白山纪元中期。那个风起云涌的中世纪，儒雅与野蛮并存，精灵大帝国尚未建立，精灵们各自为政，内部的信仰问题已经尖锐到了临界点。主流精灵与堕落精灵的关系跌至冰点，严重对立，如果不是“红色之月”的发生，这种对立关系将持续到双方割裂联络，渐行渐远。不管怎么说，和平分手总比流血好得多，堕落精灵积累了大量不满，既无实力亦无野心取代主流精灵的正统地位，所以多数想法是避世，惹不起躲得起。

红色之月就在这时爆发了。

准确一点说，红色之月的开端是一场主流精灵自我宣称的“净化运动”，由大月神“希罗薇尔”和小月神“克罗蒂尔”的众多信徒签订《双月盟约》为标志，对堕落精灵的绞杀公开化，一度发展到只要是堕落精灵，无论妇孺就地格杀的可怕程度。主流精灵多是信仰自然之神“苏默特格尔斯”，堕落精灵则信仰大小月神和黑暗之神，当然，主流精灵信仰月神的不在少数。奇特之处在于，发动屠杀的也正是主流精灵中的月神信徒，似乎堕落精灵对月神的信仰是一种玷污。

因为屠杀开始的时间是月火季次月中旬，月火季通称火月，是春耕的季节。传说弑神战争中大陆联军在这个时间段斩杀了两位月神，神血洒遍双月，故而月火季的月色总是有那么一两天赤红如血，代表月神陨落时双月的“自我记忆”。

红色之月，是月神的凄婉落幕，也是堕落精灵命运多舛的真实写照！

巴维尔的佩剑“红月”，其制作者取这个名字，未尝没有联想到历史上的惨剧。温·风没有告诉巴维尔，铸造红月的正是一名堕落精灵，在维多利亚集团总部供职，与温·风关系还不错，不然红月到不了这个虽然有一半人类血统、却还有一半森林精灵血统的混血儿手上，也就不会转赠巴维尔。

米兰出神间，三个精灵同时安静下来，一起关注战场。

战场形势对联军有利，魔兽大部队暂时上不来，上来的一小部分被联军打得节节败退，黑目赤熊被俘，火爆猴独木难支，被罗也沙琪追得上蹿下跳不得安宁。有黄金矮人助阵，登上地表的一小撮魔兽很快死的死伤的伤，火爆猴见大势已去，缓缓领着残兵败将后撤，一直退到被半掩埋的地洞附近。

土匪们和梅瓦尔军队欲追击，被罗也沙琪呵斥住，带着他们回转。既然赢了第一阵，潘德也不好说什么，让这帮不听指挥的家伙撤到丘陵前方歇息，卡在中间，美其名曰“巩固二线防御”。

遥遥相望，火爆猴对着联军怒目圆睁，然后动手搬移碎块乱石，给地底的同伴清理通道。既然没有友军在附近，魔导炮无所顾忌，对着地洞发射，因为定点打击，精度要求更高，一帮没怎么训练过的炮手明显打歪了，炮弹落在地洞两米开外，炸了一头濒死的魔兽。火爆猴不作理会，手臂疾挥，因为只是薄薄一层，没用多大力气就拓开一道缝隙，牠跳跃退后，还没来得及照顾别的小伙伴，洞口“轰隆”一声，爆裂如雷，围在一起的魔兽本就受伤，被石块砸得哀嚎不已，纷纷跑开。

这次兽潮学乖了，刚刚挖通道路，未见其影，先闻其声。

足以致人耳鸣的锐利声音收束成一线，洞口冲起白光，潘德和安娜九世同时大喝：“注意防御！”

然而白光不是对着联军的一线部队，是面向丘陵，直指刚才两道高阶魔法将洞口轰塌的莫巴沙九头鸟和海赫帝布独角马。能在不露行迹的情况下精准打击，要么是有特殊的法门，要么是有同伴帮忙校对坐标，不过这不重要了。

白光如线，逐渐蔚蓝，在空中分为三截，一截遗鸟，一截赠马，一截还米兰。

“我XX！”米兰吓了一跳，就要跑路。

苏娜格兰大声道：“陛下不要动！”她和苏娜苏兰牵起手，汹涌的元素波动顿时爆发，这时持咒发动攻击型魔法有点晚了，所以两姐妹一人画了一个半圆，然后指向米兰。

米兰身前空气一滞，黑暗祭司双生子的魔法盾牌成形，分毫不差地拦下了线光。米兰没什么，苏娜格兰和苏娜苏兰身心一震，喉头发甜，一口老血涌到嘴边，腥气弥漫，差点喷出来。

魔法盾牌也于此时波纹荡漾，支撑了一会儿便摇摇欲坠，与线光一同烟消云散。

“是集中类的传奇法术！”温·风对着受伤的暗精灵姐妹说。

也不管他是不是冷嘲热讽，苏娜格兰把血咽回去，喘匀了气道：“嗯，水系传奇魔法，好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