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神之投影

海啸仍在肆虐，不见消退迹象。

巴维尔、牧灵被罗也沙琪救上峰顶，好大一会儿没有缓过劲来。恩斯特蹲下来帮巴维尔顺气，将捞出来的红月递给他，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随铁血军一起来的，现在……”巴维尔爬起来往下面扫了一眼，心里满不是滋味。

全完蛋了！

巨浪已经越过渥必雷最高的城墙，进入繁华的市区恣意妄为，可能渥必雷在建造之初就考虑过各种意外，建筑构造异常坚固，加上城墙的缓冲，倒没有楼宇倒塌，但没有反应过来的民众最为悲惨，被活生生堵在家里淹死。有反应快的，扶老携幼往高处走，多数也在巨浪又一次扑来时被吞没，只有更高的建筑能让市民苟延残喘，还能听从指挥的守军在最高的建筑——渥必雷中心城区的塔楼，设立王旗，表明国王在那里。塔楼的吊钟一遍遍响起，除了向市民传递信号，恐怕也在呼唤远处的大白海雕。

城里一片凄惨，城外更是人间地狱。

洪水冲垮了无数的村庄和树木，现在也无情地向更远方冲去，巴维尔脚下震动，那是洪水在冲击山峦，虽然明白大山不同于城镇，不会倒下，心理上的戒惧是免不了的。洪流咆哮，席卷的树木、房屋碎片、尸体都在眼前掠过，还有在水中挣扎的人，他们多数攀附浮木，绝望地哀嚎着。

“罗莎……”巴维尔欲言又止地看过去。

黄金矮人脸色苍白地笑笑，不等她说话，恩斯特一指左边矮小的山峰叫道：“快看！”那里空间更大一些，水位则很危险，上百人聚集在一起，各个狼狈不堪，眼看着水位越来越高而无计可施。

“是巴洪戈尔和他的亲兵！”巴维尔马上认了出来。

罗也沙琪看看距离，点头道：“我试试救他们。”扭头对恩斯特说，“我需要你的配合。”

魔族游侠担心道：“你真的还行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女矮人退后两步，一个纵跃飞身而起，途中在水中的浮木轻点，借力上了巴洪戈尔所在的山峰。巴洪戈尔一把抓住她，偌大的汉子尽是哭腔：“大师！我父亲还有弟弟都被洪水冲走了，你救救他们……”

“你不要着急，这里很危险，我送你们去更高的地方，之后再想办法救其他人。”罗也沙琪不动声色地抹开对方的手，又侧开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几乎没有血色的俏脸。

巴洪戈尔也看到巴维尔了，很怀疑地说：“这怎么上去？用魔法吗？”

罗也沙琪道：“魔法不是万能的，以我的魔法水平，也做不到把你们所有人送上去。能不能上去，还得靠你们自己。”她一抬手，空气波纹荡漾，一道满是星光的裂隙在手边成形，然后就从里面掏出了长长的锁链。

锁链看上去就是平常的锁链，小臂粗细，非常长，导致黄金矮人掏了很久才掏完。等裂隙消失，巴洪戈尔和一百多人都傻了，多是向这位明眸善睐的少女投来敬畏的目光；虽然巴洪戈尔宣传过罗也沙琪的强大，终究是无人亲眼目睹，今天算是见识了，一下点燃了希望之火。

发傻之后，巴洪戈尔很快恢复过来，仔细打量锁链，发现分成两段，头尾都有尖锐的锚头，很像大船的锚具。罗也沙琪解释，她游历过很多地方，这种锁链是在一艘铁船的残骸中找到的，铁船遭受了海洋魔兽的袭击，无人生还，她看着锁链有趣，便当作收藏品放进了随身空间。巴洪戈尔没问什么是随身空间，因为没时间了，洪水已经快要越过小腿，众人也再度惶恐不安。

“都退后！”

罗也沙琪大声说，让众人给她留出空间，等确认周身十米以内没有人后，她开始挥动锁链。这一幕在很多年后都是幸存者们无法忘却的深刻记忆，因为他们真的忘不了，忘不了一个人高马大的金发少女挥舞着层层叠叠的沉重锁链，带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啸；罗也沙琪瞄准巴维尔所在的峰壁，脚向后一点，锁链如同一条黑龙以蛮横恣肆的冲击力破开空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石在峰壁上一片欢腾。烟尘散尽之后，可以看到锁链的锚头深深插进了峰壁，罗也沙琪拉了拉，觉得非常稳固，便召唤出大铁锤，将自己这端的锚头砸进地里。

等一切办完，罗也沙琪一指形成的“锁桥”说：“从这里上去吧，上面有个人，会接应你们的。”

巴洪戈尔看着这条曲斜向上的生路，咽了一口唾沫，这时才发现黄金矮人的脸色已经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惨淡了，十分可怕，不禁道：“大师，你……没事吧？”

罗也沙琪若无其事地收了大铁锤，努力压下欲咳不咳的反胃之感，淡淡道：“我该走了，我想你知道怎么做的。”

目送女矮人两个跳跃原路返回，巴洪戈尔回头喊道：“嘿，现在靠我们自己了，目标——最高的山峰！”

……

捷列海深处，元素震荡渐渐平息，狂涛骇浪也向着远方拓展，风暴的中心已经有了雨过天晴的意味。但狂澜掀起的不止是风暴，因为风暴而摧枯拉朽一般毁灭的生灵遭受这等无妄之灾，风声水声呜呜咽咽，如幽如泣。

隆希尔顿群岛被海水冲刷一新，大片房屋、林木倒伏，随着风暴趋于消散，还幸存的人类和动物乃至魔兽都露了头，这一刻，再没有物种的界限，所有生命都开始了互相帮助的自救行动。他们以及它们都尽量不去看天上散发压迫性气息的娇小人影，百合也不去管地上的动静，她的瞳孔被灰色浸染，冷漠如冰，视线所及，无论生命的苦难，还是非生命的破坏，皆无动于衷。

庞大的身形还在海水上漂浮，杰瑞斯特八爪章鱼伤痕累累，非常狼狈，虽然可怕的禁咒没有正面击中它，仅是余波就让它避无可避，受了重创，由外及内无一不伤。如果是普通的魔兽，早就灰飞烟灭了，大章鱼虽然不复活蹦乱跳，至少还活着；饶是如此，大章鱼神气尽失，脑中还回想着恐怖至极的一幕：

一开始杰瑞斯特八爪章鱼根本不信有人能短时间内释放禁咒，只听说过燃烧全身血液以生命为代价释放小型禁咒，是小型禁咒，还得依靠地形因素，而且那是邪法，根本不是正统魔法体系的范畴。百合无与伦比的气势使得元素潮汐一度疯涨，大章鱼还以为是某种超大型魔法，严格来说禁咒就是禁忌魔法，也是大型魔法的一种，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即大型魔法的杀伤力有限，范围也不大，更引不起天象的异常变化。那一刻，大章鱼根本没有时间释放大型魔法对抗，更不用说禁咒了，大型魔法需要时间，而百合的法术已经越过起始阶段，很快就把元素潮汐推到高|潮，以它的经验，这是超级法术即将结束的征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大章鱼可不会傻到以血肉之躯硬碰硬，当然是赶紧跑，一边跑一边拼命往身上刷魔法护盾。

魔兽——尤其是传奇级别的魔兽都有自己的骄傲，除去本就不以身体强度见长的类型，专靠大体格吃饭的超阶魔兽对人类魔法师一开战就狂刷护盾把自己困在笼子里十分不屑。大章鱼虽然没怎么见过人类魔法师，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超级自信，此时此刻却没有丝毫的骄傲，狂刷护盾已经表明了它的恐惧，因为它感觉到，如果不刷护盾，它就会被毁灭，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事实上大章鱼的判断十分准确，有了数层护盾，加上本身的体质，在禁咒的余波下终于勉强活了下来。在禁咒释放的一瞬间，大章鱼的精神力外放出去，看到百合周身的光华璀璨到照亮偌大空间，一道若有若无的神圣影子在后面伸展，那影子时而扭曲，时而拉长，又很快破碎。影子成了一团黑色的通道，仿佛打开了异空间的大门，那里本应蕴含星光，却只有黑魆魆的一片，就像绝对黑暗的黑洞，惊鸿一瞥之间，似有无数破碎的物质漂浮而过。

杰瑞斯特八爪章鱼见多识广，它曾听某个更见多识广的魔兽君主说过，加库玛世界其实与另一个世界相连，而另一个世界并不怎么美好，似乎发生了可怕的灭世战争。总有一些或幸运或不幸运的个体，在某个时刻一窥世界另一端的奥秘，他们为此感到兴奋，也会为此感到害怕。据见多识广的魔兽君主说，那个世界并不美好，非常危险，偶尔渗透到加库玛世界的一丝力量，局部感染了某一地区，或者生命体，因而造就了一些传说。当然，这种力量在穿越世界屏障时会有很大消耗，到达本世界的时候已经非常微弱，只能给生命体特殊的小惊喜或某一地区短暂的奇幻现象，持续不了多久。

见多识广的魔兽君主还说：“很可能那是神明的力量，另一个世界的神明。神明无所不能，所产生的力量是凡人无法想象的，如果那个世界发生了灭世战争，会不会是神明死去之后残留的神念分散到了宇宙的角落，然后向本世界渗透？就像神明将分身投影到了本世界？这是可以研究一下的。”

杰瑞斯特八爪章鱼很怀疑百合是不是受到了神之投影的精神污染，毕竟神明太过于神秘和强大，仅仅是一缕神识就足以逼疯站在凡人世界顶端的极道强者，它现在就从百合身上感受到了令人从内心深处恐惧发狂的神圣力量！

只是，这种神圣力量又有一股黑暗无序的味道，疯狂压抑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