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在谭园住过，还拿过两个月的学徒工资。几位师傅也都记得她。但双方故意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按部就班的把芳草分配到了厂子最里边的宿舍大楼。

赵春兰瞅着六层楼的新宿舍，心底一阵阵的妒忌。

每间宿舍都在30平左右，宽敞的衣柜和书桌，三张高低床睡六人。还配有干净的卫生间和晾晒大阳台。屋顶装着吊扇，呼呼的吹着风。

姑娘们欢快的布置起自己的天地。

赵春兰眼看着芳草把学校带回来的床上用品铺在了床铺上，眼睛都红了：小蹄子这日子不比自己在村里强百倍？

蒋妤瞧了眼赵春兰，拍拍芳草的床杆，冷声道：“你们动作快点。员工宿舍不留宿外人。”

赵春兰叫唤：“我陪闺女跑了半天了。你们总要安排一顿中饭吧？”

蒋妤不冷不热的道：“这个月的饭票已经发到你女儿手上了，让她带你去食堂。”

芳草利索的挂好蚊帐铺好床。拍拍手道：“走。我们吃饭去。”

食堂早已经热闹起来。新招的员工排着队打饭。每人凭一张饭票自选一荤一素一汤。

芳草打了两份饭，都是红烧肉和清炒菜心加番茄蛋汤。赵春兰瞧着那颤微微的五花大肉，眼睛都直了。

“你们食堂，吃这个？”

芳草道：“吃吧。吃完你早点回去。”

赵春兰吃得飞快。吃完饭嘴一抹，?的声拍了快子：“死丫头，早知道这边条件这么好，就该让你哥也来打工啊！”

芳草笑笑：“好啊。你再去门口领份招工单。回去研究研究，让哥招哪个岗位，尽快来试试。”

于是，赵春兰兴冲冲的带着招工单风尘仆仆的赶回到家，把令梅的工厂说得跟天堂似的。听得吕大柱将信将疑：“真有这么好？”

“那还有假？”她挥舞着招工单，“艾草，你快来看看。看看你哥适合哪个岗位。工资几钱？”

艾草研究了会儿招工单，划了几条出来：“保洁，工资32。保安，工资36。仓库管理员，工资42。车间操作工，工资45。娘。我哥只有初中文凭，这又是纺织厂，挑选的余地不多。就这些。”

“车间操作工是干啥的？”

“我也不清楚。”

“没用的东西。”赵春兰瞪了她一眼。“大柱啊，要不就车间操作工？工资最高。”

吕大柱笑吟吟：“好。让伟强去试试。”

于是次日赵春兰就带着儿子再度赶到了广州。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伟强没能通过面试。

“凭什么呀——”

“娘。我真不会。”伟强满面通红，“面试的工具我一件都用不来。”

赵春兰急了：“那咱们招其他岗位——那啥仓库管理员也不错。”

说着就不顾排队人的咒骂硬是把儿子又塞进了办公室里。

这一次没两分钟人就出来了。

“怎么样？”

“仓库管理员已经招满了。”伟强垂头丧气。

赵春兰直跺脚：“你傻呀。不是还有保洁保安吗？”

“都满了。”伟强没好气的道，“咱们来晚啦。”

赵春兰眼睛骨熘熘一转。“走，找你妹子去。她认得厂子里的人。让她帮你想法子。”

两人来到女生宿舍前，宿管阿姨人高马大，横刀立马的拦住了他们。

“你们干吗呢？”

赵春兰瞧着眼前厚实的身板，心里一抖豁，陪笑道：“我找我闺女。吕芳草。住305室的。我们昨天才搬进来的。”

宿管阿姨指着日头：“现在是上工时间。她们不在宿舍。”

赵春兰继续陪笑：“那你放我上去等我闺女——”

“放屁！”阿姨一双黄豆眼凶悍的盯着伟强。“你见过女生宿舍让男人进去的吗？再说了，女工们都不在，放你进去万一出什么事谁负责？你们外边等着去。中午午休了再来找人。”

赵春兰和吕伟强也不敢在人家厂里使横，只好找了个阴凉处，忍着口干舌燥等了两小时，终于等来了芳草。

芳草蹙着眉一脸认真的听完她妈的抱怨和要求后。为难道：“我虽然认识令梅，但厂子里我一个也不认识啊。我找谁说话在去？”

赵春兰手都举到半空了，又逼着自己收了回来。

“你想想法子嘛。你们兄妹俩在一个厂子里，今后也能相互照应嘛。”

芳草勉强笑笑：“那你们等着。我帮你们找人去。”

赵春兰喜道：“快去快去。等下。饭票拿两张来。我们先去食堂吃饭。”

芳草忍气，递给他们饭票。

赵春兰母子赶到食堂。今天的菜是红烧小排和毛豆炒丝瓜。两人风卷残云吃得心满意足。正剔牙时，令梅带着个年轻男人来了。

“呀。这不是谭园的陆师傅嘛。”赵春兰扯过儿子。“赵师傅，您看看。我家儿子想来招工。您给安排安排吧。”

陆佰打量伟强：“我刚才已经听面试官介绍过你儿子的情况了。赵婶，对不住。车间操作员要求很高，吃的是技术饭。可你儿子……”

“不会我们可以学，可以学嘛。”

陆佰为难的看看芳草：“实不相瞒，咱们人已经招满了。你要真想留下，只有烧炉工了。”

赵春兰哪会满意这个工种？听着就又苦又累。

“烧炉工工钱几钱？”

“一个月38。”陆佰笑笑。“这是个清闲时清闲，忙活时忙活的活计。每天四点不到就要起床烧煤，早上9点结束。下午四点开工，晚上9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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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伟强算了算，脸都青了：“娘。这一天要干十个小时的活！太累啦。”

赵春兰望着陆佰：“陆师傅，你再想想法子——”

“外出打工哪有不苦不累的？”陆佰哼哼。“就算你大学毕业，到咱们厂，也得从基层做起。”

吕伟强恼道：“娘。我不干。”

“不干就不干。”陆佰转身就走。回头冲芳草喊，“吕芳草你愣在那边干吗？上工时间快到了不知道吗？迟到一分钟我扣你十块钱工资！”

芳草忍笑跟在陆佰身后熘了。

赵春兰想拦却不敢拦，她儿子已经拎着行李往外跑，边走边骂：“什么破厂子。让我做烧炉工。呸。老子在家是没得吃没得睡吗？要受这份罪？！”

赵春兰扯着他：“你别急呀。我们再找芳草想想法子。”

吕伟强气急败坏的道：“找她有屁用！你要想做烧炉工你自己留下，老子不干！”

赵春兰拗不过儿子，只得随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