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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之路

作者:凭栏独眺 | 分类:青春 | 字数:9.9万

第三章 大三 第十三节 竞选村长

书名:前方之路 作者:凭栏独眺 字数:3201 更新时间:2024-10-11 12:17:07

杨骏感觉到,这个世界变化越来越快了。

1998年开始的国企改革给漓阳县带来很大的冲击,一批效率低下、长期亏损的国企被解散,包括杨骏父母所在的新运公司,以及杨骏的叔叔姑姑们所在的企业。

实际上,整个漓阳县的国有工商业企业绝大部分都倒闭了。杨骏的父母每人领到了几万块买断工龄的钱,没有了工作和收入。杨母还补缴了几年的社保,这样过两年退休的时候,就能领退休金了。

而老杨却没有补缴社保。下岗以后,他忧郁成疾,早年得的肺病又犯了,再去寻找工作机会恐怕身体吃不消。

“交几年的社保,能不能活着拿回本钱都难说呢。”老杨果断决定不补缴了,即便活不长也能给家人省几万块钱。

一批人下岗后,杨骏家周边出现了大批卡拉OK厅,每天晚上鬼哭狼嚎,老杨总是失眠,病情不断加重。

随着弟弟杨勇高中毕业参加完高考,一家人已经没有必要在县城呆着了。于是,1999年盛夏,为了老杨的身体考虑,全家搬到了二舅家在岛上一座闲置的平房里。

平房建在小湖边,这里山清水秀空气好,远离喧嚣的县城,老杨的病情迅速好转,已经可以干一些农活了。一家人在二舅的地上种上蔬菜,这样既能吃到绿色环保的菜,又能节省开支。

而二舅,是不屑于种地的。

只是门前的鱼塘,被一个有些背景的外乡人给承包了,不能去钓鱼,否则连鱼钱都省了。

杨骏回到了新家,感慨这样的田园生活真是惬意啊。尤其小岛周边是水,污染更少,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一天中午,二舅请吃饭,外公外婆4兄弟两姐妹及家属济济一堂,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有岛上的野兔子、山雀、鲑鱼、甲鱼。

“这次选村长,我要参选,大家觉得怎样。”二舅万志勇放下了筷子,认真地跟席上的众人说。

“我看你还是不要选了,你脾气这么暴,当不了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张家长李家短的。”外公率先表示反对。外公老实巴交,不愿意二舅多惹事。

确实,挺拔,英俊的二舅性格根本不像外公。他脾气急,讲义气,在岛上结交了很多人。他不甘于当一辈子农民,胆大敢干,做生意曾经赚过一些钱,却又因为知识和经验太少被人骗没了。

不管怎样,他是要做点什么的。

“你当村长干啥啊?”大舅万志军喃喃道。一眼看去,谁也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农民,曾经是中央某部队的一员,只是因为运动结束后某位领导人的下台,部队被解散,才回到岛上继续当农民。

都是命啊。

他已经没有任何念想,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不明白二舅老折腾个啥。

“你看万家村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我好多哥们都让我当。而且,万民远那小子说我根本选不上,我还偏不信了,他算老几?!”

二舅用手指关节一敲桌子,虎目圆睁。

万民远是现任村长,已经当了好几届,之前并没有谁愿意与他争这个村长,现在出来这么个竞争对手,已经与他一起,成为了村长,不,村委会主任的正式候选人。

“二哥,我支持你,万民远根本不行。你家门口那个鱼塘,他凭什么承包给外乡人?”三舅万志刚摩拳擦掌,“我跟几个哥们都说说,让他们都选你。”

万志刚顿了顿,接着说,“我这几年在南方帮人养鱼,也学了点技术,不想在外面干了,等你当选了,把那外乡的赶走,我给包下来!”身怀有孕的三舅妈也把期待地目光投向了二舅,她不希望三舅老在外面跑了。

杨骏心一动,从小他就想在这湖里钓鱼,却因为总被别人承包着实现不了,如果三舅包了这鱼塘,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钓了?

“栓德舅舅,还没吃呢?”二舅招呼门外缓缓走来的一个远房亲戚。

“没呢。过来转转。杨骏也在啊。”杨骏忙笑着朝刘栓德点点头。

“一块吃点吧。”二舅妈给拿了张凳子,加了副碗筷,一起吃了起来。

“勇婆啊,你这回真要选村长啊?”刘栓德一边吃着菜,一边问。

“是啊,这还能有假。”

刘栓德抿了一口酒,说,“我看民远其实不行,这么多年了,村里边根本没有起色,大家没挣着什么钱,外面那条泥路让修成水泥的,一直没有弄到钱,一下雨就全是泥水。年轻后生都出去打工了,村里需要有个能干的村长啊。”

杨骏心想,这村里还能有啥能干的人呢,能读书的都出去了。

“我肯定比他强,不会像他蔫吧的天天混日子,我要搞出点名堂来的。栓德舅舅你放心,只要我选上了,肯定把这条路修好。”二舅拍了拍胸脯,端起酒杯递向刘栓德。

刘栓德与万志勇碰了下杯,一口干掉了杯中酒,“冲你这句话,我让我们姓刘的支持你!你可要记得你说的!”

“放心吧!”万志勇说得斩钉截铁。

外公摇了摇头,“勇婆这脾气,我怕他跟人干仗啊!”

“他不当村长就不跟人干仗了吗?”小姨忍不住插了一句,“当了村长说不定他还能受点约束,要不成天无法无天的。”

外公若有所思,目光望向了杨骏,

“骏婆,你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杨骏,连刘栓德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认真地想听听传说中的社大高材生有什么高见。

除了关系到自己能不能钓鱼,杨骏对于选村长这事其实没什么兴趣,既然外公问到了,也只好发表一下看法。

“我支持二舅选村长。”杨骏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哦?为啥啊?”妈妈也疑惑地看向杨骏。

“咱们这个岛没啥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交通不便。进出岛内要靠轮渡,太不方便了。”杨骏顿了顿。

“现在政府要修跨湖大桥,咱们这个岛就成了连接楚阳湖东西两岸的中间地带,公路听说将来正好从咱们村里过。种的东西,包括养的鱼都可以很方便地运出去,外面的东西也可以运进来,村里这些地的价值就不是以前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至于具体怎么不一样,其实杨骏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听着似乎有些道理,外公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饭后,二舅送杨骏他们回去,路上一些村民,看到杨骏都纷纷跟他打招呼,有的问他什么时候毕业当县长啊,杨骏尴尬地笑了笑,说自己打算考研究生。对方似乎并没有明白研究生是个啥。

万志勇与杨骏一家走在一起,俨然是跟未来的县长在一块。他昂首挺胸,有意放慢了脚步,以便让更多的村民看到。

突然,一个矮个中年农民弓着背,走上前来,指着万志勇说,

“我说你选什么村长,民远当得好好的,这么多年了,你根本就选不上。”

“选不选得上又不是你说了算,有一半人投我票就行。”万志勇毫不示弱。

“你一个流里流气的后生,当得了什么村长,我上镇里告你去!你在村里打人!”

万志勇一听怒火中烧,

“你去告你去告,老子今天还就打人了!”作势要冲上前去,杨骏和老杨忙拉住他。

“你不是要告我打人吗?我不打你你怎么告啊!”

来人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跑了。万志勇指着他的后背喊,

“你要再给老子胡说老子打死你!”万志勇摇了摇头,冲杨骏说,“有些人天生就是欠揍。”

1个月之后,万志勇得到了六成村民的选票,成功当选村委会主任。杨骏分析,村民们是穷则思变,希望上台一个革新派吧。

万志勇支持票数第二的万民远当了副村长,并表达了善意,两人握手言和。

两个月后,外乡人被挤走了,三舅万志刚成功的承包了鱼塘,以后杨骏家就不愁没有鱼吃了,想吃了就去钓几条便是。

3个月后,楚阳湖跨湖大桥终于开工了。半年后,万志勇从县里争取到了扶农资金,村里的主干道破土动工,很快修成了水泥路。

看来二舅还有些本事。

杨勇的高考成绩揭晓,比想象的要强,勉强上了大专线,对于漓阳县一中普通班而言,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直到八月底,他终于被一所职业技术学院录取了,学费亦不菲。

此前,杨骏已经在北京为他物色了一所比较靠谱的民办学校,参加自考,费用也不是很高。由于杨勇的成绩远不及杨骏,家里并没有做他能考上大学的准备。

尽管有了录取通知书,老杨和杨骏都觉得,花那么多钱,用3年的时间拿这么个文凭不太值当。而且在这样的学校,很可能会学坏。

于是,按照原定计划,杨勇与杨骏一起赴京,开启了新的生活。

而这一次出行,成为了杨勇人生的转折点。

杨骏最小的叔叔终于决定到南方去打工,扔下了年轻的婶婶和不到一岁的孩子。毕竟一家人还要生存。

在这样一个时代,大家都感受到世界在加快变化,都试图在大背景之下自我改变,寻找新的出路。

包括杨骏和他的家人,以及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