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县城北不到十里，有个叫王山坞的小山坳。

清冷的月色下，李天霞第16师的多名官兵，此刻正坐在大路两侧的草地还有稀疏的树林子里休息。

在大路的中间，则是停满了密密麻麻的三轮自行车。

有多少三轮车，足足有一千多辆！就像是一条长龙，从王山坞的山坳口一直延伸到山坳尾，都还没有穷尽。

第16师的官兵们可以坐下休息，李天霞却是不行。

“参谋长？参谋长？！”李天霞黑着脸站在路边大吼。

第16师参谋长魏振越匆匆赶来，喘息着问道：“师座，你有什么吩咐？”

李天霞一指前方空荡荡的山坳说：“妈个个批，不是说好会有当地自卫团的人带着老乡准备好饭食吗？饭食呢？”

魏振越道：“我已经派人去问了。”

“妈个批。”李天霞却余怒未消，“饭食都没有，让咱们第16师的兄弟们饿着肚子打总攻吗？让咱们饿着肚子去跟鬼子拼命？”

也难怪李天霞生气，第16师自接到命令之后，那真是一刻耽误都没有，立即就从奉化的驻地向义乌全速开进，不到一天就急行军三百里，而且路上不仅没有饭吃，甚至就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到了现在，全师多官兵，连同他这个师长都已肌肠辘辘，可是当地的抗敌自卫团却没有把饭食准备好，他能不生气？

面对李天霞的训斥，魏振越苦着个脸不敢吱声。

因为李天霞和张灵甫两人在第74军时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他们真敢拿皮鞭抽你脸，魏振越就真的挨过李天霞的鞭子。

李天霞骂了几句还不解气，又黑着脸说：“警卫员！”

“有！”一个挎着冲锋枪的警卫应声站到李天霞面前。

李天霞冷啍一声说：“你带着警卫班过去，让当地的抗敌自卫团还有民夫，赶紧将饭食给咱们送过来，办不到，就按照军法就际枪毙！”

“是！”警卫班长轰然应诺，转身就召集卫兵。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过来：“李天霞，你想要干什么？”

李天霞打了个冷颤，转向声音来处之时，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不见，就跟见了大猫的小老鼠似的，一下变得一脸的谄媚。

“总指挥，你怎么就过来了？”

敢情刚才发话的就是第10集团军出击集群的总指挥邱清泉。

邱清泉不仅是李天霞的前辈，而且还有留洋德国的海外履历，更重要的是，邱清泉是一个真有本事的，深得部下的爱戴。

所以在邱清泉面前，李天霞横不起来。

邱清泉闷哼了一声，训斥道：“我是不过来，你小子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抗敌自卫团还有当地的民夫帮咱们准备饭食那是情分，不帮才是本分，他们由于时间太紧，来不及准备这么多的饭食，有什么可指责的，你有什么资格枪毙他们？”

“这个，那个……”李天霞挠头道，“总指挥，我这不是着急么，眼看着总攻时间就快到了，长官部的命令随时都有可能下达，可是弟兄们都还饿着肚子呢。”

话音才刚落，一个参谋就匆匆过来，高声喊道：“师座，长官部急电！咱们师立刻向当面之敌发起总攻！”

“这就总攻？”李天霞顿时有些傻眼。

“还愣着干什么？”邱清泉却怒吼道，“赶紧下命令吧！”

“可是，弟兄们还饿着肚子呢？”李天霞叫道，“没吃饱就没得力气……”

“特么的这都什么时候，还得得了这？”邱清泉大怒道，“先让弟兄们冲上去，跟鬼子干起来再说，我让抗敌自卫团和民夫直接把饭食送到阵地上！”

“是！”李天霞不敢再多说什么，旋即厉声喝道，“通信班！”

一个班二十几个通信兵便立刻冲到李天霞的面前，一字排开。

李天霞的目光从二十几个通信兵脸上扫过，喝道：“传我命令，各团、各营连，立刻按照原定序列，向当面之敌发起总攻！”

“是！”整个通信班轰然应喏。

……

几乎是同时，距离王山坞还到十里的岭北镇。

一支庞大的国军队伍，正从岭北镇的主街道上浩浩荡荡开过。

镇上的百姓虽然已经逃散大半，但是仍然有不少老人和胆大的留下来，这会听到街上的车马声，便纷纷壮起胆子出来察看。

但只见，镇中主街上车水马龙，除了街边四路纵队的人员外，还有中间一溜向前开进的三轮车，这么多的三轮还真是少见。

而且三轮车上面还装满了物资，堆得跟小山似的。

这一支队伍就是张灵甫第62师，张灵甫第62师的反应其实比李天霞第16师还快，出发也要更早，但就是因为在途经嵊州的时候受到了一丁点的干扰，所以落在李天霞第16师的身后，这让张灵甫内心很有些郁闷。

这会张灵甫已经不再蹬三轮车了，改由参谋长李运良在蹬了。

张灵甫坐在三轮车如山的物资上，一边看手表一边焦躁的说：“参谋长，总攻的时间就快到了，可咱们离指定的集结地点还有好几里，娘的，急死个人。”

“师座，急也没用。”李运良一边气喘吁吁蹬车，一边说道，“咱们第62师已经算是快的了，除了李天霞的第16师，其他几个师还在后面。”

“老子气不过的就是李天霞！”张灵甫没好气的道，“老子谁都可以输，唯独不能输给李天霞这家伙！”

以前在第74军时，张灵甫就一直和李天霞别苗头。

在74军的官兵中，也往往将李天霞和张灵甫相提并论，说两人是一狼一虎。

只不过，张灵甫是那头狼，而李天霞才是那头虎，这让张灵甫感到十分不爽，所以一直暗中跟李天霞别苗头，他要用事实告诉74军的将士，到底谁才是第74军的猛虎，虽然现在已经调到第10集团军，但张灵甫的这个念头更执着。

想到这，张灵甫便忍不住又催促：“参谋长，再蹬快点。”

“师座，快不了啦。”李运良道，“我都快要蹬断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