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世忠说得太多，因此咳嗽了几声，程夜这才忙给他倒水。

“爸，你先别急，喝点水润润嗓子慢慢说。程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走的。”

因为程世忠本身病重，因此程芸之前失踪的事，程默他们几个商议之后，选择瞒着他。

一听程芸不会急着走，程世忠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他有些日子没见过程芸了，他以为是程芸不想见他，再加上生孩子需要休养，所以她不来。

再次见她，他的心情是很激动的。

因为她跟尤晓岚真的太像了，看到了程芸，就仿佛看到了尤晓岚。

程世忠喝完水后，程芸顺势将程默带来的鸡汤端过来。

“趁热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芸盛了一碗汤，并且亲自递到程世忠面前。

她如此孝顺的一幕，程芸还是第一次做。

在场几人看着程芸的举动，都不约而同的愣了愣。

这还是那个雷厉风行，杀人如麻的程芸吗？

“快喝吧。”

程芸再一次说道，一语惊醒了几人。

程世忠缓缓接过程芸亲自给他盛的汤，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汤差点儿没洒出来。

随后猛喝了一口。

还因此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咳咳咳……

“你慢点儿喝。”

程芸说着，又递给程世忠两张纸巾，给他擦擦。

这是很普通的一幕，就算是陌生人都会这样。

可这一幕发生在程芸和程世忠身上的时候，却让人大跌眼镜。

程默跟程夜神情凝重的看着程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是真的吗？

程芸竟然在关心父亲！

我的天呐！

！！！

程世忠缓缓接过程芸的纸巾，这一次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有些不敢看程芸，默默擦拭自己嘴角的污渍。

不知不觉，眼眶竟然红了。

“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同我讲话。”程芸说道。

她语气平淡，不带任何的怨怼。

光是这样，对于程世忠而言，就已经是难能可贵，是奇迹了。

“好，好，好。”

程世忠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吃，我这就吃了。”

程芸给程世忠盛了一碗饭，又把保温盒里的鸡肉全都盛到一个大碗里。

然后，他们三个坐的坐，站的站，守着程世忠一个人吃饭。

……

都这样了，程世忠能不吃嘛。

他刚要夹菜，就在筷子即将碰到鸡腿的时候，他顿了顿。

随后又看了看程芸。

“你刚回来的时候，又黑又瘦，吃什么都很香。想必你过去那些年里，没吃饱饭吧。”

程世忠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亏待了程芸的童年，回来之后亏待了她经济，父亲……

唯独没有亏待她的伙食。

刚回来的时候，她胃口挺大，对此他也没有说过她半句，由着她怎么吃。

何止是吃不饱饭那么简单？

为了增强身体素质，组织可是拿她当野兽训练，投喂生肉……

程芸只是淡然一笑。

“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

过去了……

这三个看似轻松的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才能释然。

一笑泯恩仇，终于过去了吗。

程世忠以为自己到死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程芸的脾气随了尤晓岚，不会轻易放下仇恨。

可这一天，就这样突然的到来。

此刻他并没有感到开心或者喜悦，更多的是自责，愧疚。

他还能说什么呢？

感谢她原谅自己，让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 心里能好受一些吗。

程世忠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拿了一个空碗，夹了一个鸡腿给程芸。

“小时候我家里穷，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个好菜，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鸡腿可以吃。”

“那个时候你奶奶总说，小孩子不能吃鸡内脏，吃了会怎么样怎么样，只能吃鸡腿。”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其实是鸡腿上的肉最多，长辈把最好的分配给了我。”

程世忠默默扒拉饭菜，这一顿饭他吃得格外的香。

程芸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鸡腿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

“我妈同意让你回家了，吃完饭之后，我送你回去吧。”

闻言，程世忠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他脸上有泪痕划过，掉到碗里。

口中淡淡咸味，分不清吃眼泪，还是鸡汤里原本的味。

经历了荒唐的一生，他回首自己一路走来的做的糊涂事，伤害的那些人。

他无地自容，早就不想活了。

他不怕死，可他害怕自己孤独的死在冷冰冰的病床上。

“好，好 。”

“吃完饭就回家，医院这种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呆了。”

这顿饭，程世忠是含着眼泪吃完的。

他终于能离开医院回家了，并且再也不用回来了。

就算是要死，他也要死在家里，有亲人守护在自己身旁，送他最后一程。

能死在家里，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

给程世忠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医生一再强调。

“病人家属，现在病人的情况很不好，必须要留在医院治疗才行，你们确定要给病人办理出院手续吗？”

程默毫不犹豫的说道：“确定？”

“这……我必须要告诉你们。病人如果离开医院之后，出现的任何问题我们医院可不负责。万一出现突发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现在有一种新药，临临床上有显着效果，要不再给病人试试看，怎么样？”

都病成那样了，还推荐这个那个药。

这种话，程默听医生说过太多次了。

而且他作为病人家属，也为了父亲的病能够好起来，他每一次都是言听计从。

不管多贵的药，他都是二话不说去付账。

结果呢？

病情越来越严重，病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是治疗，同时药物的副作用也很大，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真的受够了，当场爆发。

“够了！还有完没完！”

“你们不把人治死，是不是就不会善罢甘休？”

“整天就知道推荐这个推荐那个，你看看你们，都把人治成什么样了！”

“这个病怎么样我们大家都心中有数，别再玩弄家属的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