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如果萍萍自己想走的话，不必这么麻烦，也许她是为了照顾张总的面子。我没想太多，起身走到外面给萍萍打去电话。

打完电话，我又走回包厢，没多久，萍萍起身，一一和张总，潘总监以及马总告别，唯独却绕过我。包厢里的男人都表示出惋惜，又纷纷邀请她下次再一起玩。

这包厢里女性不少，论五官，身材，都有比萍萍好的，但奇怪的是，她反而成为包厢里最吸引注意的女性。

等她快要走出房间，潘总监望着萍萍离开的身影欲言又止，转头交代我：

“小徐，你跟她下去帮她打个车，她喝得不少。”

我原本打算就要走，索性直接和他们道别，往外面走去。

萍萍看到我跟来，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往前走，走到楼下，雨小了很多，我示意帮她打车，她点点头，刚走到路边打到车，一回头，却看到萍萍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的士司机探头朝萍萍看一眼，一句话没说，一脚油门开走了。

我走到萍萍的身边，轻拍她的背，让她尽量吐完，又到自动售卖机买来一瓶水，让她漱口。

一通忙碌，她总算缓过来一些。

“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我对她说，在ktv的时候，我看她摇骰子还很清醒，没想到她已经喝多了。

她点点头，又马上摇头说：

“出租车味道太臭，我不要坐。”

接着又对我摆摆手：

“刚才谢谢你，我没事，你走吧，我自己会打车。”

这几句说得庄重而客气，恍惚间让我有种初次见面的商务局结束时的感觉。

“大姐，你能不能别逞能，你这样子别说回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对她的客气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卖了也不关你的事。”

她突然又凶起来，接着又对我喊：

“谁是你大姐，我看着比你老吗？”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你是小妹。”

我赶紧道歉。

她不再理会我，拿着水瓶，摇晃着身体往街道的中央走过去。我赶紧上前把她往回拉，又对她抱怨道：

“你干嘛喝这么多？”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客气已经被她丢到爪哇国去了。

这话说得我无法反驳，我确实管不着。

我想拉住她找个凳子坐着休息会儿，发现街头的凳子都是湿的，商场店铺早已关门，想找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思考间，她像头迷路的小猫，又晃晃悠悠走出去好远，我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一条不太湿的凳子，她也累了，主动在凳子上坐下来。

我陪着她坐下，她伸展四肢，将身体摆成一个斜躺着的大字，眼神望向灰黑色的夜空。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光投射到她沾着雨水的脸颊上，她的皮肤呈现出金属的质感，不断变幻着色彩，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孤独的，失去动力的女机器人。

我静静的陪着她，等待她酒醒。

雨渐渐停了，空气很清新，她突然向上伸出拳头，对着夜空大喊：

“我要赚钱，我要暴富！”

坐下后，我一直担心她会不会想起伤心往事而哭，那样又会让我手足无措。

完全没想到她突然喊出这么一句，把我吓一跳。

“你酒醒了啊。”

我赶紧问她，现在我只想快点把她安全送回家。

“我没醉！”

她不认可我的提问。

“好的，你没醉，那我们打车回家吧。”

我试着去拉她的手臂。

“我们？我们是住一起的吗?”

她的语气和神情带着真诚的疑惑，不像是在开我的玩笑。

“我又说错了，是我打车，顺便送你回家。”

我认真解释。

“你怎么跟我儿子一样，老是说错。”

她露出笑容，很快又收起笑容对着夜空喊：

“我不要回家，那个不是我的家，我要赚钱，我要买自己的房子！"

她边说边甩开我的手，绕了一圈，话题又绕回来了。

得，原来她压根就还没有醒酒。

“好，我们去赚大钱。”

我顺着她的语气，试着把她拉起来，她转身抱住椅背不让我拉她，嘴里说着："你骗我，你想骗我回去。”

此时此刻，仿佛这凳子才是她的家，她从刚坐下时孤独冰冷的机器人变成了思维混乱的机器人。

我只好又坐下来，问她：

“那你打算怎么赚钱?”

我尝试走进萍萍的思维模式里。

“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被你学去了。”

她松开椅背，很警惕的看着我。

“你偷偷告诉我，我帮你看看靠不靠谱，我保证绝对不偷学。”

“那你要拉钩。”

我乖乖的伸出手指跟萍萍拉钩，她手指传来的力量很大。

等拉完钩，我再次问她：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不行。”

她摇摇头。

“又怎么了？小妹妹。”

我快要被她搞崩溃了。

“你没说口号，不算数。”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做拉钩约定的话，一定是要配上口诀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只好又按照她的要求配上口号重来一遍。

这次她终于肯说了。

“我要包一艘船，开到太湖里，把湖里的美人鱼都捞上来，再拉到不同的城市做巡演，我收门票！”

我听得目瞪口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我尝试伸手再次去拉她，这次她没有拒绝。

两人走到街边拦下一辆的士，一起坐到后座，上车前，她扶着车门问我：

“你没骗我吧。”

“骗你是小狗。”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坐进去。

上车后，她的情绪很亢奋，主动跟出租车司机搭讪：

“师傅，我们要去太湖里抓美人鱼，我们要发财喽!”

司机被她逗笑，同时认真的纠正她：

“美女，太湖里没有美人鱼，美人鱼生活在海里。”

“有，我看到过。”

萍萍和他争辩起来。

我赶紧制止她：“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怎么能随意告诉别人呢？”

她这才对着空气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仿佛刚才泄密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车厢内逐渐变得安静，没多久，她靠着我的身体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车到小区，她还没醒，我喊醒她下车，下车后，她看起来清醒了些，又恢复对我的客气，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坚持不用我送上楼。

我也就不再假装绅士，目送她上楼，走没几步，她突然一个趔趄，歪到在水泥地上，我只好上前扶起她，扶她上楼。

进屋后，发现屋子里比上次来的时候乱许多，原本干净的饭桌只剩下一小块空余，其他被瓶瓶罐罐的下饭腌菜占据，垃圾桶里堆满泡面袋子。

我扶她躺到床上，拿热毛巾给她简单擦洗，她的衣服因为淋了些雨变潮了，我犹豫片刻，脱下她的衣服，保留内衣，又找出一条睡裙给她套上。等我忙完，她已经完全睡着了。

离开之前，我走进我曾睡过的房间看一眼，这间房已被改成简陋的摄影间，多出两副衣架，挂满各种款式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