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在镇上的大街上，临近年关，即便是下午四五点钟，天气寒冷，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行人和各种交通工具交织着。

“对了，志明，你现在在哪个学校啊？”

徐晏清从兜里掏出烟，分发给他大伯等人，等他把烟派给徐志明的时候，徐志明看了看徐晏清手里的烟，又看了看他爸妈后摇了摇头。

“我在财校。”徐志明有些违心的拒绝了香烟，回答道。

“财校啊，大专啊...”徐晏清把烟点上，说道。

“咱们家的后生，现在读书一个不如一个，真是见了鬼了。晏清是个211，志文二本都没考上，读了个三本。志华大专，志明也是大专，那个玲云还是个中专...”

徐明亮说着，摇了摇头。志明和玲云是他的女儿，按理说家里有人带头考了个好学校，后面的孩子都会奋发进取，有样学样，后浪推前浪。但他是万万没想到，一茬不如一茬。

众人一路边走边聊，镇上街旁各种商家都如火如荼的营业着，买卖着各种年货。

走过街区，转个弯来到了徐晏清大姑家所在的村子。这里的人家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房，看起来家家户户的情况都较为殷实。

“姑，姑父...”刚到大姑门口，徐志华和徐志明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诶诶...”

隔着客厅就听见客厅后面的厨房传来一声洪亮的回应，一个身上戴着碎花围裙，脸上微微有些皱纹的妇女，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姑...”

徐晏清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姑，模样较几年前没太大的变化，只是眼角的鱼尾纹，鼻翼侧下方的法令纹有些加深了。头发乌黑，偶尔能瞧出一些发根银白，很明显染过。

“哎呀，是晏清吧，是吧...”

大姑看着自己的大侄子，不由得伸长了下脖颈，眉毛上挑，张大了眼睛，走上了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是哦，姑...”徐晏清笑着上前，顺手把手里的礼品放在了桌上。

“天呐，我的心肝呐，你终于回家了，回家了...”大姑激动的抓着徐晏清的胳膊，张大着眼睛，近距离的打量着徐晏清的脸庞，嘴里似哭似笑的喊着。

“回家了好，回家了好，在外面都瘦了，吃了不少苦吧。”

大姑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说着，右手撩起围裙的下摆，脖颈往下弯了弯，脑袋一低，拿着围裙下摆擦了擦眼角。

“还好，没在外面吃苦，我这是平时有锻炼，不是瘦了。”

徐晏清心里有些触动，像是冰冷的手上盖上了一层温热的毛巾。他嘴角翘起，笑道。

“秀梅啊，过来过来，看看侄子。”大姑扯着嗓子对厨房喊了一句。

“来了，让我看看那个蠢侄子...”

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黑框眼镜，皮肤保养得体，长得有点像李嘉欣的妇女，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像是刚吃完东西，嘴里一边细嚼着，一边走了过来。

“小姑...”

徐晏清笑着喊了一声，但心里感觉有些尴尬，因为他只带了一份礼物，他没想到小姑今天也到这边来了。没道理送礼物只送大姑，不送小姑的。

“你个崽里，这么多年，总算知道回来了。”

小姑徐秀梅轻轻的踢了徐晏清一脚，没有像她大姐那样激动，只是笑骂着。

“还好哦，管他呢，比以前看起来要帅了不少。”

“来来来，你大姑刚炸了一锅猪油渣，很好吃。”

小姑笑着拽着徐晏清的胳膊往厨房走去，厨房里还有大姑的儿媳妇一块忙活着，徐晏清打了声招呼。

随后徐晏清的大娘和小婶也一并进了厨房，帮忙切肉的切肉，弄菜的弄菜。面对着厨房里的几个妇女，徐晏清吃了两口猪油渣，头都是大的。

因为她们问东问西，问着徐晏清的个人生活问题，捎带着扯着家常，说着附近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破落事。

什么隔壁村子里的谁谁谁的女儿在外面被人搞大了肚子，谁谁谁家的老人去世了，谁谁谁的老婆跟别人跑了。谈论的时候，总会带有那么几句惊讶叹息和骂骂咧咧。

“嫁到吴家咀的那个曹小妹，她老公在外面找野鸡，被抓了，家都回不了了，年也过不了了，还被罚了三千块钱。”徐晏清的小婶一边择着菜，一边说着自己了解的风闻趣事。

“也是个现世现眼的活宝，找野鸡被抓，这一下一家人脸都丢尽了，祖宗先人不知道在土里还睡得着不...”大姑徐秀珍切着肉，摇着脑袋，一脸鄙夷的说着，手里切肉的刀一刀一刀的剌着。

“曹小妹的老公是叫吴冬冬吧，我有些印象，好像中学跟他还同过学。他睡野鸡被抓了，也是活该，读书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小姑徐秀梅洗着碗和厨具，撇着嘴角，带着嫌弃的表情，好似跟那个人同过学，是一种耻辱。

“对了，晏清。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总不找野鸡哈...”小姑突然转头对徐晏清问道。

徐晏清有些跟不上他小姑的脑回路，怎么突然一下子转到他身上来了？转念一想，这貌似就是他小姑的风格，说起话来思路清奇跳跃。

不过面对如此直白羞耻的问题，徐晏清嘴角还是不由得抽了抽。

“我这模样，需要找野鸡吗？”徐晏清吃着酥焦味美的猪油渣，回了一句。

“也是哈，瀚文长得还没你帅，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你这模样身边确实也不会缺女人。”

小姑点了点头，瀚文是她大儿子，模样清秀帅气，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她也不反对，甚至还鼓励她儿子脚踏两条船，免得书没读好，恋爱也没谈到。

“晏清，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不？我娘家隔壁村有个婶子家有个女儿，跟你同龄。那女孩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上次我看到她穿着个长筒皮靴，一身粉红色的长风衣，还戴着个针织帽和围巾，跟韩剧的女主角一样。”

“就是可惜那姑娘老子过世的早，没念多少书，高中没念完就出去打工了。人很能干，也懂事，这些年在外面打工，赚钱给她哥哥娶了媳妇，自己还在县城买了房子...”

徐晏清大姑的儿媳妇刨着萝卜丝，手里的动作不停，嘴上笑着给徐晏清介绍着对象。

徐晏清听完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小姑就先呛声道：

“算的吧，鬼知道那姑娘在外面是做什么的。高中没念完就出去打工了，咱们这边结个婚彩礼起步二十万，她给他哥赚钱结了婚，还自己在县城买了套房子。在外面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听起来吓死人...”

小姑毫不客气的咧着嘴角，呛着声。即便是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貌似李嘉欣，但说出的话和脸上的嫌弃表情，完全破坏了她斯文雅致的气质。

她这话，就差没说那姑娘就是在外做小姐的了。

徐晏清听着，差点没把嘴里的猪油渣吐出来，他笑得咳嗦了几声，肩膀抖个不停。

“姨娘啊，你说话总是这么难听，那姑娘是在鹏城的一家店里做销售的，现在还是店长了。你也真是的...”

徐晏清的表嫂囧着脸说道。她知道自己这个姨娘的性格，说话大大咧咧，口直心快，她也没觉得生气。只是觉得姨娘不能恶意揣测一个自己认识的女孩子，有些嗔怪的解释着。

“店长也不行，晏清好歹也是个211，找个高中没念完的女孩子，不合适。再说那姑娘家里听起来有点问题，她哥哥自己不赚钱结婚，还要自己的妹妹赚钱给他结婚，说起来也是造了孽了...”

小姑稍微拔高了些声调，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批判。嘴角往两侧拉着，上下嘴唇像是拉成了两条平行线，表情中带着鄙薄不屑。

“是哦，是哦，你的侄子都是宝...”徐晏清的表嫂也不接着犟，只是笑着说道。

“那是，我们家这几个侄子，不是一般人能捞到手的。难道李权不好吗？”小姑轻扬了下下巴，脸上带着些骄傲的神色说道。

李权是徐晏清大姑的儿子，是他的表哥。面对着徐晏清小姑的灵魂反问，他表嫂可不敢傻乎乎的辩驳什么。只是笑了笑说了句自己老公方方面面都好，然后话音一转对自己的婆婆说道：

“妈，昨天我看到李权那个活宝，偷偷的打开冰箱吃了半碗红烧肉，还喝他儿子的奶粉...”

“什么？都快两百斤了，李权那个二百五还不知道少吃点。现眼的玩意，待会我好好骂他一顿，连自己儿子的奶粉都喝。”

徐晏清大姑一听这话，顿时切肉的刀一停，骂骂咧咧的说着，然后一刀将半扇猪肉一分为二。

“小姑，你今年不是和大姑一起准备在街上开早餐店吗？店面都选好了吗？”徐晏清搭着话，转头对自己的小姑问道。

小姑没说话，他大姑先开口说道：“早就选好了店面，都开业了。不过现在关门了，早餐不好做...”

“不应该啊，街上人来人往的，早餐生意好得很啊，平常小学中学里的学生都经常出来吃早餐。”徐晏清疑惑的说道。

“你问你小姑...”大姑徐秀珍嫌弃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说道。

“我早上起不来...”小姑徐秀梅假装没看到自己姐姐脸上嫌弃的表情，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徐晏清一听，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哈...开早餐店，然后干不下去了，是因为早上起不来？小姑，你别把我笑死了...”

徐晏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似乎是他听到过的创业失败最离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