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听到孙彻说话，魏元元是有些不安的。

直到他突然靠近她， 替她将狐裘的帽子戴好，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血气。

“天气冷，别被吹病了。”

魏元元喉中发哽，垂眸低声道：“您……没有想问的吗？”

孙彻抬手，隔着狐裘揉揉她的脑袋，道：“为何又用敬语了？”

魏元元抬起头，静静看着满身霜雪的男人，哑声道：“你知道了，不是吗？”

孙彻主动退后一步，不让她太紧张，这才颔首行了一个平辈间的礼仪，矜重又正式地道：“卫国孙彻久仰魏女郎之名，得以邂逅，万幸也。”

看着孙彻微微垂下的头颅，行礼也依旧挺直优雅的姿态，魏元元眼眶突然发热。

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

孙彻会给自己这般的尊敬和敬重，哪怕知道自己是一个女子，也不轻视，不怠慢。

在这般的皇权、父权、男权的社会里。

他小心翼翼守护着她那小小的、小小的自尊，似乎要替她拂去风霜，摒去苦难……

这一刻，哪怕知道自己眼前依旧是一片雾霭朦胧、不知尽头，但魏元元的背后，却也有了清晰扎实的来路。

魏元元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水雾，同样给孙彻回了一礼。

“广隆魏氏魏元元，见过孙……郎君。”

在她面前，他若是卫国孙彻，那他就是孙郎君。

孙彻听到自己的称呼，身躯一僵，那种压制下去的情绪， 再次争先恐后从身体里面冒了出来，又酸又甜，奇怪得很。

孙郎君……

咳咳。

孙郎君。

她这么喊他， 好听得紧。

孙彻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十分灿烂，甚至还有点傻气。

魏元元看着，也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公子，你别笑得这么傻。”

孙彻点点头，连忙直起身躯道：“天寒地冻，你快回去吧。”

魏元元眨眨眼：“那您呢？”

孙彻：“去看看你哥哥。”

“你就没有想问的？”

“自然有。”

“那你问吧。”

“……”孙彻沉默片刻，道，“如果不是姜莹意外带走魏勋去军营，你准备何时 告诉我真相？”

魏元元心虚地四处瞟了瞟，道：“我这也算是半主动吧……”

“嗯？”孙彻眉梢微挑，“是吗？”

魏元元小嘴一瘪，反正公子还和一样，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理直气壮道：“如果公子是我，公子会主动坦白吗？

想当初，我也是为了保命才成了假装成魏勋的，如果不是这般作为，我和我娘连骨头都要被那些家伙吞了。

后来谎言越说越大，事情越干越掉脑袋，你说我还怎么说得出口呢？

你扪心自问，若你一开始知道我是女子，你会相信我能制作出那些东西吗？你能权力支持我的研发吗？”

“……”

“哼哼，说不定你为了报我爹爹的恩情，会随便将身为女子的我指给你手下一个的将领，以为将我嫁出去， 护住我的性命，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对吧，你们男子都以为，女子最好的一生，就是相夫教子吧？”

魏元元说着说着，小脸竟然绷了起来。

孙彻：“……”

孙彻冤枉啊！

孙彻是被姜莹打着长大的，有这种铁血一般的女将军在，他可从没有过这种念头！

“不是，一定不是。”

“真的？”

“真的。”孙彻郑重道，“你若是不相信，静待以后便知道了，哪怕你是女子， 我也会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你想种田就种田，你想做研究就做研究，我绝无二话。”

生怕魏元元不行，孙彻还轻轻问了一声。

“要不然，我给元……元元你发个誓？”

从前孙彻总喊魏勋“元元”，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想借此表达自己和魏元元的“亲近”。

可现在再喊“元元”，孙彻便有些心跳加速了。

魏元元也被孙彻喊得脸颊泛红。

见鬼了！

公子以前也是这么喊哥哥的啊，她怎么就不觉得不妥呢？

现在……怎么就哪哪都怪怪的……

“发誓倒是不用，毕竟 我这么厉害，你不用我是你的损失。”

“嗯嗯嗯。”

孙彻连连点头，带着脑袋上的雪花一起飘落。

魏元元看着，感觉公子就像是抖雪的小脑斧似的，傻乎乎的。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替他拂去了脑袋和肩膀的积雪，这才挑眉笑道：“那好， 既然公子认可了，那么我们以后一切照旧哦。”

这小小可爱的人儿，做出一副神气的表情，落在孙彻眼里，那可真是又娇又甜。

甜得孙彻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好。”

“那以后，请公子多多关照了。”

“也请元元……多多关照了。”

孙彻像从前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魏元元也灿烂一笑，踮起脚尖同样拍了拍自家公子的肩膀。

但可能是太高兴了，这一“拍”忘了收住力道，差点没把孙彻拍到雪地里去。

孙彻一个趔趄稳住步伐，表情如旧，但心中呲牙咧嘴的。

这力气……

这凶悍……

是他的小郎君没错。

魏元元讪讪收回手，尴尬笑道：“哈哈，哈哈，这个……一时忘记了，那不送公子了哦。”

“嗯，不用送。”孙彻翻身上马，“快回吧，天冷，你哥哥， 我会照顾的。”

“好。”

孙彻打马离开，快要转弯前他回眸朝魏家看去，发现那小小的人儿还站在院前，正目送自己离开，孙彻就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出声，真真又憨又傻。

追云：“……”

追云打了个响鼻，默默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酸臭的恋爱味，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