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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作者:贼道三痴 | 分类:历史 | 字数:178.8万

第397章 公主的脚印

书名:雅骚 作者:贼道三痴 字数:2870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5:15

郑贵妃待朱常洛离了启祥宫后,又向万历皇帝哭诉道:“皇上,这要是把庞保、刘成交出去受审,天知道那些外臣会怎么教唆编排臣妾,臣妾一族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本书来源?/?谷粒网]”

万历皇帝道:“谁说要把庞、刘二人交出去受审?”

郑贵妃鬓钗不整,脸上脂粉杂着泪痕,疑『惑』道:“皇上不是答应哥儿拿问庞保、刘成吗?”

万历皇帝道:“是答应了,但朕没说要送到宫外审讯,朕只让三法司在文华门前审问庞、刘二人,还要命司礼监的人在旁监督,岂容外臣编排你。”

郑贵妃这才安心,拜谢皇上宽容恩宠。

六月暑天,外面赤日炎炎,高广轩敞的启祥宫后殿却是清凉舒爽,万历皇帝让郑贵妃在他身边坐下,端起龙苑报春茶抿了一口,对郑贵妃道:“阿秀,你以后对哥儿要和善一些,哥儿别无长处,胜在仁孝。”

郑贵妃辩道:“臣妾何时对哥儿不和善了,难道皇上还在疑心臣妾?”

万历皇帝微笑道:“你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派个半疯半傻的人去闯东宫。”

万历皇帝这话虽是在为郑贵妃开脱,但在郑贵妃听来却很是刺耳,不悦道:“皇上此言何意啊!”

万历皇帝道:“别无他意,朕只是要让你明白,哥儿的储君之位谁也不能动摇,不然会生大『乱』,洵儿在洛阳也很好,安安稳稳做他的福王,不用多『操』心,你也看到了,朕当这个皇帝其实并没多少快活,还好遇到了你——”说着,轻轻抚了抚郑贵妃的手背,略有些浮肿的大脸显现温柔神『色』。

郑贵妃幽幽叹了口气。当年洵儿出生时,皇上曾向她许诺立洵儿为太子,但随即被外廷大臣察觉苗头,要求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奏疏如雪片般飞来,慈圣皇太后那边也支持立朱常洛,皇上想尽办法拖了十几年,最终还是扛不住来自太后和外臣两方面的压力。只有立朱常洛为太子,洵儿不得不就藩洛阳——

时势如此。想要易储已无可能,郑贵妃算是死了心了,说道:“皇上的恩庞,臣妾岂有不知,只是洵儿自前年离京,我们母子已有两年多未曾相见,臣妾是日夜思念。时常落泪。”

万历皇帝宽解道:“当年母后也很思念我弟潞王,却也不能想见就见,祖制如此啊。”

西暖阁外的庭院阳光炽热,恩爱三十余年的万历皇帝和郑贵妃二人坐在阁中长窗下,望着庭院边那两株古柏铺展出的浓荫,久久不语,大明朝这一对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此时与那些为儿女烦恼的寻常老夫『妇』没什么两样。

……

六月初六,北京习俗管这一天叫天贶节,这日民众汲井水做酱醋、浸瓜茄,又将衣物在烈日下曝晒。俗语有云“六月六,鸡子要晒熟”,这日的阳光是最炽烈的,皇宫内府也把列朝实录和列朝御制文集铺在烈日下晒——

翰林院这日也在晒书,张原、周廷儒几个年轻翰林跟在侍读学士郭淐身边帮忙整理晾晒典籍,大约巳时初刻,忽有内侍来传旨,皇帝要在慈庆宫召见内阁辅臣、六部五府堂官以及科道官。翰林院除堂官外再着两名修撰前往,以备修书撰史——

郭淐骤闻谕旨,惊惶失措。他在翰林院十几年,从未有过皇帝召见之事。只从实录中知道皇帝上一次召见大臣申时行、王锡爵、许国、王家屏是二十六年前的事,张原在一边道:“郭学士,皇帝召见定是为梃击案之事,郭学士赶紧去吧。”

郭淐慌忙整理冠带,叫周延儒和张原随他一起去,周延儒是去年升任翰林院侍讲的,原先也是修撰,熟知文翰制度,郭淐年老乘轿,张原、周延儒二人步行,从东安门入皇城,在宫城东华门外稍等了片刻,六部五府的堂官基本到齐,便有内侍出来引导众官入东华门,来到慈庆宫大门外。

慈庆宫现在非复梃击案前无人把守的样子,而是警卫森严,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吴道南,以及诸给事中已经先到了慈庆宫外,外臣们个个神情激动,皇帝已经几十年没召见过大臣了,上次传胪大典只是过了一下形式,这回是真正的召见文武群臣,真可谓是四十年来未有的盛事啊,虽然众官都知道皇帝此次召见定与梃击案有关,算不得什么喜庆之事,但不管怎么样,皇帝肯出来视朝那就是国家百姓之福。

众官分班列队,方、吴两位阁老在前,由司礼监的太监引导进入慈庆宫大门,过二门,直到穿殿的阶墀下,却见头戴通天冠、身穿玄衣黄裳的万历皇帝已经在穿殿左门柱下西向而坐,皇太子朱常洛戴翼善冠、穿盘领窄袖赤『色』袍,立在万历皇帝右侧,朱由校、朱由楫、朱由检、朱徽嫙这四个皇孙、皇孙女并排立在左阶下,都穿戴着皇室燕弁服,端端正正站在那一动不动,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六岁的朱徽嫙,小嘴紧抿,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一群官员快步走近,她都要吓得哭起来了,她因梃击案受了惊吓,当夜就生病了,这两天才好了一些——

众官见皇帝已经先在,便赶紧跪倒在阶前行礼,没什么繁文缛节,万历皇帝开口道:“朕自前年圣母升遐,哀痛不已,今春以来足膝无力,不良于行,每日静摄调养,昨忽有疯癫张差闯入东宫伤人,外廷有许多闲言,今张差已畏罪惊吓而毙,止将庞保、刘成、李万仓、李自强四人拿问,其余不许波及无辜之人,免伤天和——”

说了这些,万历皇帝有些气喘,歇了片刻,又道:“皇太子乃国之根本,素称仁孝,今年已三十五岁,如此长大,朕岂有不爱之理,且皇孙振振众多,尤朕所深喜。奈何外廷纷纷疑我有他意,褔王已之国,去此数千里,自非宣召,彼岂能『插』翅飞至?”说着,拉起太子朱常洛的手对阶前跪着的群臣道:“此儿极孝,我极爱惜。”

正巳时的太阳已经很晒。众官跪在慈庆宫穿殿阶前的日光里一个个汗流浃背,伸长脖子望着殿檐下的万历皇帝。聆听皇帝的训示,张原听力好,不用侧耳静心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心想:“皇帝这是在表演父子情深呢。”眯起眼睛细看阶墀上万历皇帝一家子:

皇帝朱翊钧方面大耳,坐在那里自有一种养尊处优的帝王威势,太子朱常洛毕恭毕敬侍立一边,朱常洛也肥胖。父子二人形貌颇为相似,站在左阶 第 410 章 ,同意刑部的处理意见,同时将御史刘廷元贬为邓州判官、刑部郎中胡士相贬为邓州知州、刑部主事邹绍光贬为灵璧县知县、刑部主事王之寀贬为全椒县知县、工科给事中何士晋出为浙江佥事、在慈庆宫狂吠的御史刘光复削职为民——

浙党三人、东林党二人被贬出京,看似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但刘廷元是浙党首领,在姚宗文声誉受损的情况下,刘廷元又被贬,浙党损失远大于东林,本次梃击案可以说以东宫和东林获胜告终。

六月二十五日,王之寀离京赴南直隶滁州全椒县任职,东宫太监王安悄然相送,王安对王之寀被贬感到很歉疚,王之寀笑道:“但得东宫安稳,王某纵死亦不足惜,贬为县官已是皇恩浩『荡』。”

王安低声道:“心一兄放心,早晚有回京重用之日。”王之寀,字心一。

王之寀正『色』道:“下官并非为他日的荣华富贵计。”

王安忙道:“是,是,心一兄忠义,王安敬服。”

王之寀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梃击案总算了结了,王公公此计绝妙啊,下官真正敬服的是王公公。”

王安道:“杂家也是有高人指点。”

王之寀一惊,忙问:“何人?”

王安道:“也是一名内官,暂不泄『露』其姓名,此人对东宫忠心耿耿。”

王之寀叹道:“天下才智杰出、智谋深沉之辈多有,就看其才智是用在为善还是为恶上。”说罢,向王安一揖:“拜别公公。”解缆扬帆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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