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米缸里又空了，孙翠翠只觉得心累。

在这儿，没有田地，什么都要花销。

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啊。

用完膳，大伙收拾收拾便朝着镇上去了。

不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没什么人。

就是商贩都少了大半。

钱老太将带上了些许黄金银子用钱袋子装好，别在里裤里头，还给每个小子一人分了十文，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看到啥喜欢的都给买。

唯独钱水，把十文钱塞进了口袋，迎着朝阳笑得明媚。

他们这，是云城的一个边陲小镇，石林镇。

镇上只有一家私塾。

在最西边的位置。

那儿最是清净，鲜少有车马来往，正是静心读书的好地方。

绕了几圈，问了几家商铺的掌柜总算是来到了。

细问一番。

单是束修，一月要1500文，还不包吃。

启蒙入学，通过三重童试，成为秀才。

童试后又有乡试，会试，殿试。

秀才之后，举人，贡士，进士，探花，榜眼，状元。

孙翠翠听得晕晕乎乎的。

她只是一个妇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了这束修，是他们所不能承担的。

一路来的热情，都在此刻被浇透了。

娘那里，七两黄金，就是全拿出来又能够撑多久？

况且她也不能那么自私，那是大伙的，怎么能全用在钱水的身上。

欢宁也被吓了大跳。

这还不算上文房四宝笔墨纸张呢。

再加上些零碎的花销，再怎么省，一月下来也要2500文打底。

怪不得民间总算，读书读书，一人读书，拖垮全家。

如今要送三哥哥读书的话，就要倾尽全家之力供着了。

这些话，钱老太特意支开了钱水才问的。

她就是担心，万一钱水知道了，压力太大。

现如今，她很庆幸方才的举动。

“二位想好了么？”

先生留着小揪的黑胡子在下巴上挂着，是不是顺上一把，一身的书生气，并没有因为钱老太跟孙翠翠二人衣着褴褛就看不起，“学生们就要上课了。”

这便是催促了。

孙翠翠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耽搁了太多时间，不好再耽搁下去，摇了摇头就要拒绝。

下一秒，小小的欢宁就给塞到了她的怀里。

接着又是瞧见钱老太开始翻裤子。

先生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忙避开了目光没有去看。

钱老太糙惯了。

他们这些农妇，银子来得不易，平日里担心被偷被抢都是别再里裤里的，倒是没注意读书人讲究。

想到方才的行为，钱老太打开钱袋子的时候老脸燥热燥热的。

“娘，”金灿灿的黄金被切了来了一角，看着就有三两的模样，孙翠翠一下子就急了，“这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一旦迈出了这步，除了打水漂，便没有回头路了。

先生也没想到钱老太这身打扮能一下子拿出这般手笔，并没有急着把碎黄金收下，而是看了一脸急色抱着孩子的孙翠翠，将碎黄金推了回去。

“大娘，你们再考虑考虑吧，这读书，可是一家子的事情。”

钱老太只好拉着孙翠翠到一旁。

“翠阿，咱们在家不都是说好了吗，你咋临时又变卦了呢，你难道就不想看着孩子出人头地不成？”

“你别看现在花的银子多，但家里挤一挤，也不是拿不出来的。”

“当初美仁也是跟你一样，不舍得花银子，可是这银子不也没有白花不是吗，咱们啊眼光放长远一些，到时候老大的俸禄全给三小子使，你的，就你们二房自个收着，留着给钱金攒娶媳妇的。”

钱老太明白，钱金不小了。

孙翠翠是在担心，要是送钱水去读书，那钱金，就顾及不上了。

“娘......”

钱老太挥手打断了她，“什么都别说，就说你想不想让三小子读书？”

想，怎么不想。

她做梦都想。

水儿这孩子，她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在石头村的时候，有事没事就是喜欢往沈老家跑，帮人家扫地烧火，就是为了能问上几个问题。

在家的时候，也是粘着美仁不放。

到了光明村，成日里就缠着吴老大媳妇，就是为了能去村长家一趟，学上一两个字，瞧几眼那里的书。

碰巧村长空的话，还能够指导几下。

“咱们家没有地了，三小子有这方面的天赋，咱们作为长辈的，就要无条件支持他，总不能再让孩子们走我们的老路，吃我们吃过的苦吧。”

要孩子再争气些，探花状元啥的不敢想。

若是能中个举人啥的，那么在云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带着家里人脸上都有光，不必再去忧愁生计了。

“啊啊！”

欢宁也是发表自己的意见，那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

孙翠翠泣不成声，那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娘......读，咱们读！”

这一次，她不再有半分犹豫。

遇上这般奶奶，是钱水积了八辈子的福分啊。

娘说得对，他们这一生太苦了，不能再让孩子一直走他们的老路。

他们就是普通人家，没权没势，并不能为孩子争到什么。

读书，就是他们这些人家唯一的出路。

孩子既然有才华，为爹为娘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推他一把。

日后能爬得多远，站得多高，全凭自个的本事了。

钱老太一下就给交了半年的束修，另外还添了一两银子来添置文房四宝，这里就花去了一两黄金。

粮，可以选择自带，也可以交粮费。

二十五两粮，就是五百文。

半年下来就是三两银子。

想了想，钱老太还是决定自带。

家里还有好多欢宁带回来的吃的，还剩下不少呢。

“奶，先生说了要多少束修？”

钱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多少，家里还是能负担得起的，你就放心读书，缺啥就说，咱们都能买。”

“嗯。”

交了束修，钱水便留在了书院熟悉环境，至于行李这些，则由家人在日落之前送来。

钱老太等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集市里荡了起来。

天冷得快，家里缺的东西还多着呢，能置办的，都一并置办了回去，省得大冷天的走来走去，冷得慌。

钱老太把被子又裹紧了些，不舍得欢宁受半点风吹，倒是小子们，被风刮得脸蛋通红，却一个个都开心得不行。

来到布行，买了几匹布跟几大捆的毛线。

看了看店里挂着的那几件元服，钱老太想都没想就让掌柜的包了两套钱水的尺寸。

“这孩子啊，出门在外还是要体面些，免得被同窗们笑话，连个好衣裳都没有。”

钱老太念念叨叨个不停，就怕钱水在那儿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