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笑，“戴佳氏在宜妃手里受了半辈子的气，她要是有胆子硬气一回哪至于到今天？”

“老九媳妇生产前一天，戴嫔宫里的一个小答应小产了，听说是个成形的男胎，”

“老九媳妇发动的消息送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太后宫里，戴嫔顺嘴问了一句要不要请太医，”

“宜妃一听就想起昨天流产的那个小答应了，顿时就不高兴了，夹枪带棒的训了戴嫔一顿。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玉琦只是微笑点头，她是晚辈不好评价长辈的对错。

德妃跟她说这些也不是让她评价的，为的是万一七阿哥跟五阿哥、九阿哥闹起来，她和胤禛也知道是为什么。

玉琦从德妃宫里出来，正要往外走，就见胤禛带着侍卫架着什么人往园里去。

苏培盛眼尖，看到福晋立刻告诉主子，“爷，福晋在那边！”

胤禛看了玉琦一眼，让侍卫到前面等他，快步过来。

玉琦抽出帕子给他擦汗，又问：“那是谁呀？怎么瘦成那样？你是要带他去见皇阿玛吗？”

胤禛低声说：“嗯，那是老八，皇阿玛要见他！”

玉琦一怔，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慢慢行走的侍卫们和架着的八阿哥，“你小心点，我总感觉他要闹腾。”

胤禛捏捏她的手，“我知道，你放心吧！你快点回去，外头热！”

“对了，晚上做炸酱面吃吧！我有点馋那个了！”

玉琦笑说：“昨儿弘曦还说呢，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非要十八样面码儿呢。”

胤禛哈哈一笑，“我的儿子可不得随我吗？”说完捏捏她的手，笑着走了。

玉琦又看一眼八阿哥的背影，虽然衣袍簇新，却显得空空荡荡，可见瘦得厉害，不由得猜测：他到底想干什么？

却说胤禛这边，他带着八阿哥很快到了清溪书屋。

有小太监迎上来，引着他们往里走，“四爷这边请，皇上还在召见大臣，魏总管说请四爷先在厢房稍坐。”

胤禛点点头，进了厢房，屋里早放了一大盆冰块，很是凉爽。

他用宫女送来的冰帕子擦了手、脸，捡了张椅子坐下，让侍卫把八阿哥放到对面椅子上。

八阿哥才坐定，立刻有两个侍卫站到他身后一人按住他的一个肩膀，防备意味十分明显。

小太监看着宫女给胤禛送上茶水、点心，对他行了一礼才告退。

一屋子人谁也没说给八阿哥一杯茶，进出的宫女甚至不敢看他一眼，显然都是得了吩咐的。

八阿哥突然咧开干裂的嘴，指着胤禛，声音尖利：“骗子！你是骗子！大骗子！”

胤禛拧眉，“八弟，皇阿玛让我把你带来，就是知道你没病，何必再装呢？”

“清溪书屋你也很熟，里里外外都是熟人，你还装疯卖傻就惹人笑话了。”

八阿哥指着他的手指顿了一下，旋即又是哭又是笑，还想起身，被侍卫一把按住。

胤禛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喝着茶。

不多会康熙就过来了，胤禛起身恭迎，八阿哥也被侍卫架起来，按着跪迎。

康熙抬抬手，“都起来吧！坐吧！”

胤禛起身恭敬地坐回椅子上。

八阿哥则被侍卫架起来按回椅子上。

康熙坐在主位上，对侍卫们挥挥手，又说：“你们都出去，胤禛留下。”

魏珠捧过宫女送上来的茶碗，轻轻地放到康熙手边，迟疑一下，看一眼八阿哥，满脸的担心。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魏珠无奈，恭敬一礼，带着人退出厢房。

侍卫们原就是乾清宫里伺候的，这个“都”字自然包括他们，几个人却不敢动，

领头的校尉躬身道：“皇上，八爷在病中，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糊涂时力气极大，奴才……”

康熙摆摆手，“朕知道！无碍的！”

侍卫无奈，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门关上了，康熙才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碗就盯着八阿哥，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即便太子有诸多不是，他也是你的兄长，从你对弘皙下手开始，朕就不该留你！”

“不管你装疯卖傻，还是暗地里图谋，朕都看不上你，这个位置你永远都坐不上。”

胤禛听得心里一突，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康熙。

八阿哥扯扯嘴角，缓缓抬起头，因为消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里一片冰冷，旋即又低下头，余光在康熙的茶碗上停了一瞬。

康熙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冷冷地说：“你能想到装疯卖傻，也算有些急智。因着与大局无碍，朕也是预备放过你的。”

“哪想，你居然还敢出来兴风作浪。朕真是小看你了！说说吧！你装疯卖傻这么长时间，到底想要什么？”说完又喝了一口茶。

八阿哥猛然攥紧拳头，缓缓抬头，轻蔑一笑，他如今可谓骨瘦嶙峋，笑起来很是古怪，再不是当年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了。

他哑着嗓子说：“你口口声声为太子，可你真的是为了他吗？当年立他做太子是为了皇权，四十七年废太子也是为了皇权。”

“你不是什么慈父，你只是一个穷奢极欲的皇帝，不管是儿女还是后妃，包括太后，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对于棋子，你一向不在意，有用的时候赏一赏，无用的时候就一脚蹬开，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当年岳乐得势，你哄着他去打仗，给他的儿子们都封爵位，一时风光无两，世人谁不说安王府圣眷不衰！”

“一旦岳乐年老无用了，你便毫不留情，让六十五岁的他带着五百兵丁，远赴塞外，就是要让他死在外头。”

康熙大怒，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里的茶碗猛然摔到八阿哥脚边，

咆哮道：“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朕吗？你还知道什么是孝道吗？”

八阿哥很自然地挪开脚，看也不看被茶水弄湿的袍子，冷冷地看着他，“孝道？哈！”

“《礼记》有云：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

“皇阿玛你听清楚了吗？先有父慈，才有子孝！先有兄良，才有弟悌！你慈吗？胤礽良吗？你们都做不到凭什么让我孝悌？”

康熙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去踹八阿哥，才行一步就觉得头昏眼晕，周围一阵晃动，整个人站立不住又跌回椅子里。

胤禛大惊，连呼：“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魏珠应声推开门，抢上前扶住皇上，哆嗦着叫道：“皇上皇上！”

康熙摆摆手，“不碍事，不过是头疾犯了！”

八阿哥哈哈一笑，“皇阿玛，您常说饮食起居须有序、有节、有度才是养生之道。可惜呀！儿子今天要断了你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