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慢慢坐起来，身上的伤很疼，是紫电鞭的伤痕。更痛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这满身的伤痕都是文澈亲手造成的。这一鞭又一鞭打伤的不是他的身，而是他对他的全部。高傲如他，又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是他作贱自己，不知廉耻，下作，爬上自己师傅的床。可是那人呢？明明就是动了情，动了心，却像骗自己一样，来骗他。用这一鞭一鞭来说明，他没有动心，没有动情。可是，不是他教他，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吗？这些……又算什么？

犹记得，当晚，上一秒还在痴缠，然而他估计低了师傅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他的话，句句入耳，字字寒心。

“不知羞耻，这般下作的行为，是为娼.妓。”一向淡漠的声音染上了怒意，那双教他舞剑的手，教他穿衣的手，却拿着鞭子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他倔强的望着他，勾人的丹凤眼里含着泪珠就是不肯滚落。他第一次，看见了他生气的表情。没有浅笑，没有淡漠，这样的他很生活，沾上了点人气。只是，他的动作，他的话语，把他伤得毫无容身之地。

“是……吗？那为何……师傅不在一开始，就拒绝我呢？”桃夭压抑着哭腔，阴柔精致的面容上是非得逼着他承认不可的神情。他就不信，这些年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混账，不知悔改。”手上的紫电鞭一鞭又一鞭的落下，毫无停歇。夜色迷离，倾盆大雨，雨水打在两人身上，血水混合着雨味。文澈看着那张艳丽无双，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脸，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不论文澈怎么鞭打他，他的脸就这样高高扬起。他知道，这个人每打一鞭子，手就轻轻颤抖一下。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师傅在无声的叫他妥协。他偏不，只要师傅不承认，他就绝对不会低头。他这张脸，很迷人，能迷倒很多人，只是独独唯有他。视这张脸为无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雨声，鞭子抽打肉体的声音，雷声，两人的喘息声。这是一场博弈，谁先低头，谁就输了。桃夭的骨子里就是傲，不论文澈如何打他，他就这样跪着仰着脸看着他。看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看他的眼神几乎求饶，看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他不后悔，如果，这样可以换来那人的一句话的话。

不知道对峙了多久，雨也没有停，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晕散开来，几乎被洗刷干净。文澈终于累了，垂下拿鞭子的手，无力的耸拉着。桃夭的眼睛很肿，眼尾很红，就像那抹桃色那样艳丽。这个人，即使这么狼狈，依旧艳得像开得正好的桃花。殊不知，这般模样，只会让人更加想欺负他。

“师傅……你……到底……”桃夭喘着气，看着已经面临边界的文澈。是的，他拿这样的他没有办法。可是谁能告诉他，他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文澈甩了甩手上的紫电鞭，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大殿里走。桃夭只能

看着文澈的背影，最终，那几个字还是不忍说出。他在逃避，他拿他没有办法。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身上的伤又在作痛了，对他而言，这点痛又算什么？现在，归云派里的流言蜚语该传疯了。只是，这又如何，心口不一，有意思吗？桃夭摸着身上的伤痕，是谁救了自己？这里，脂粉味很浓，是女儿家的房间吗？

“你醒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传进了桃夭的耳朵里，很舒服，不同与师傅的淡漠和清冷。温润如水，又轻如风。

桃夭缓缓望去，这人也穿白色的衣衫，就像那人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人衣衫华贵，上面绣着银色暗纹不张扬但很尊贵。眉目之间都带上些春风得意的意味，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倒是觉得意气风发，朝气蓬勃。长得很俊俏，总而言之，很像是师傅口中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询问之后，没有回应，那人也不恼。只是抱着一堆的东西走了过来，脸上表情悠然淡笑着。是和师傅完全不同的人，像也不像。他和师傅一样，淡然但不冷漠，浅笑但有情意。就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吗？

“不是我救的你，你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白衣公子放下手中的事物，坐到了一旁。

“卖？这里，是哪里？”桃夭仙君轻皱眉头，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是温柔乡。”白衣公子“刷”的一下把手中的折扇打开，优哉游哉的摇着。看着桃夭那张脸，心情似乎很好。桃夭很讨厌别人盯着他的脸看，但是这个人的目光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就像是赏玩一件古董一样。你会盯着它看，却不会有任何肮脏的情欲。

“温柔乡？是什么地方？”桃夭对俗世的东西，还是不怎么认识。只知道，俗世间皇帝最大，什么人都要听他的。还有当官的，也很有权利。

“噗嗤…….哈哈哈哈。”白衣公子一下子没忍住，被桃夭的神情逗笑了。没有嘲讽的意味，只是单纯的觉得桃夭懵懂的样子很…….可爱？

桃夭皱着眉头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还有他说的温柔乡是什么地方？是乡下吗？似乎自己并不是很讨厌他，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要知道，从桃夭嘴里承认的好看，可就算得上是绝色了。

“你……..没事了。这里，是小.倌馆，说白了就是妓.院。不过，这里都是男子，来这里的也都是男子。”那人眉眼间都带笑，没心没肺的笑。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师傅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男子与男子？”桃夭的心再次沉到了底，他似乎终于理解了师傅那句话。

“不知羞耻，这般下作的行为，是为娼.妓。”

原来，这就是师傅对他的评价。娼.妓……如今他也算是真的流落妓.院了。不过，只要他想离开，这世俗的凡人又有谁可以阻拦他呢？果真这般心狠，将他比作…….桃夭突然闭起眼睛。因为，一旦睁开眼睛，泪水就会流出来。他不愿

，也不肯，把自己这般懦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看公子衣着华贵，想必是家道中落被人强行卖到这里来的吧。公子此般姿色，是上天的眷顾。不若我和公子做一协定如何？”白衣公子依旧笑意盈盈，撑着脸看着闭上眼睛的桃夭。

桃夭不搭理他，只自顾自的闭目养神。白衣公子也不恼，手上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桌面。笑意不减，道：“公子想来也是一个傲气之人，自然不屑于以色侍人。只要公子肯配合在下，赏个脸，出去转一圈便好。待我收回买下你的本钱，从此之后公子想留想走，全凭君意。”

“哦？就只是这样吗？”桃夭微微睁开眼睛，里面有水光闪耀，美不胜收。

“当然。”白衣公子笑着答到，将手上的扇子一收，自有一股风流。

“好。”桃夭再度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师傅说过，受人恩泽，是要还的。只有还上了，像他这样的妖，才能顺利渡劫飞升成仙。

白衣公子笑意更浓，起身便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桃夭说：“纪辞，我的名字。公子的名讳，在下能有幸得知吗？”

“桃夭。”桃夭睁开眼，看着那张清贵的脸，满是笑意，如春风拂面又如清水细流。这人，一定有一颗善良的心。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很适合你。”纪辞轻轻低吟道，摇着扇子笑着离开了。似乎知道了一件能让他高兴一天的事情，桃夭看着那洒脱的背影，这人和师傅很不一样。

来年的初春，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桃夭一名。春风楼的小倌，桃夭。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仿若一夜春风拂过，千万梨花开一样。几乎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名字，桃夭。他比春风楼的花魁还难得见上一面，花魁尚还能高价卖身接客，而桃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传闻见过他的人，都被迷得茶饭不思，坐立难安。看过他之后，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胭脂俗粉。更有传闻言，这世上一定要看的除了日出的京城，月照的皇宫，就只剩下春风楼的桃夭了。桃夭的身价，是一眼万金。万两黄金，只能买一炷香的时间。不陪酒，不说话，所有小倌做的事情他都不做。

烟雾迷离，房间里的香炉味道很重。躺在珠帘后面的人影，身形修长，面容阴柔。勾魂的丹凤眼半眯着，赤红的朱砂泪痣更添了几丝风华。薄唇轻启：“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呵呵，这么小气？连看一眼都舍不得让我看吗？”纪辞笑着隔着珠帘朦朦胧胧的看着懒散躺着的人儿。他不算瘦，看身形，不是弱柳扶风的那种，而是薄有肌肉的那种。不突兀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就像一件流传了很久的古董，所散发出来的美根本没有东西可以相比。

“隔着珠帘看人，很有意思？”桃夭懒懒的问道，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