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军，听说没？信用联社又出事了，县联社行长跑了！”

高卫军记忆有些纷乱，他知道这事，可时间终究太过久远，好多事记不太清！

提起这个，许大强立马亢奋起来，腰板挺得笔直，说的唾沫横飞:“说到这事儿，就不得不提县商梁酒厂。前些年，商梁酒厂上任了一位‘传奇厂长’张德发…”

这张厂长真可谓‘奇男子’！

接手一家半死不活的乡镇小酒厂，直接大刀阔斧改革，随即开始他的骚操作！

让人去四川小酒厂买酒，拉回来直接换包装，然后开始打广告。产品竟卖的出奇的好，短短几年时间，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酒厂！

事情到这里也还能控制，可坏就坏在人心不足蛇吞象！

后来，不满足这些的张厂长，开始购买基酒直接勾兑，酒的质量越来越差！

然后，最大的名场面出现！

就在前年冬天，有位东北老板慕名而来，拉走整整一卡车白酒！

拉回东北，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白酒竟然结冰了！

老板傻眼，接着暴怒，又原路拉回来，要求退货！

张厂长是什么人？

钱进了腰包，想要回去？

做梦去吧！

双方僵持一个多月，最后还是东北老板败下阵来！

在县公安局的热情礼送下，灰溜溜离开！

于是，爱较劲的东北老板，拉着白酒开始一路狂飙！

走到哪宣传到哪！一时间，商梁酒厂的名声彻底臭掉，并很快没落！

属于张厂长的传奇并未结束，聪明人从不抱怨环境。脑子一转，这货又把主意打到银行身上！

开始拼命借贷！

普通人自然不会这么干，可谁让张厂长不普通。直接拉行长下水，一开始贷款返现20个点，直到最后疯狂到返现50个点！

也就是说，贷款1000万，他只拿500万，剩下的500万是行长的。债务背在酒厂身上，酒厂是乡镇企业，公有制！

短短一年多时间，一家小小酒厂，竟捅出三千多万的巨大窟窿，张厂长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没被追究任何责任！

县信用联社老大一看这情况，也直接辞职跑路，说是下海，鬼知道去哪了！

这个时期，拓城县一年财政收入才6千万！

高卫军感慨，真是个神奇的时代！

要不是朱长沙整顿金融系统，说不定我们比毛子还惨！

“大强，好了，歇歇吧，快中午了。等下别回招待所了，咱们去食堂打探打探消息！”

许大强喝口茶，欣然同意！

食堂内，众人正在排队打饭，队伍很是躁动，不时传出争吵声！

这时，队伍最前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却是有人猛的把饭盒摔在地上！

“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都说了没钱，老子没钱！说了发工资就把饭钱补上，你他妈有完没完！”

打饭师傅胖子眼睛一瞪:“没钱充什么大尾巴狼！瞅你那熊样，挺大个老爷们，几毛钱都拿不出来！我要是你，早找块豆腐撞死了！”

“你，你这个…”

不等众人反应，两人竟扭打起来，把一大盆白菜粉条炖豆腐掀翻，现场顿时失控！

连续5个月不发工资，众人的情绪早已蓄满，大家把不满都发泄到食堂众人身上，冲进去就是一通打砸！

高卫军拉着想要上前的许大强，来到一处角落。

“大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这里不是学校！”

许大强有些讪讪:“嘿，这不脑子一热，没想那么多！卫军，你不知道，刚才被食堂胖子欺负的韩大头，老可怜了。他老婆严重贫血，身子虚不能干重活，现在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上个月他儿子又查出脑膜炎…”

高卫军没有回应，看向食堂方向，冲突愈演愈烈，食堂员工已经被打的没有嚎叫声！

高卫军回想起这位韩大头，前世山穷水尽时，最后跪在岳父门前不走，想要借钱救儿子！

之所以“逼迫”岳父，是因为他岳父家有一头成年黄牛！

卖了牛，就有钱治病了！

前世，他跪在岳父家门外的第三天，岳父一家还是同意了把牛卖掉！

后来，韩大头的儿子得救，他自己则直接南下打工，成了一名货车司机！

没几年就成了一个小老板，而他发达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离婚！

给出的理由也简单。

那年，跪在岳父家门前，被几百村民围观的场景，成了他的梦魇！

只要看到妻子，便会把他拉回到那场噩梦！

这时，一声大吼，传遍整个食堂！

却是胡书记姗姗来迟！

镇卫生院的救护车很快来到，食堂里共有8人被不同程度打伤，最严重的要数刚才打饭的胖子，浑身血呼刺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下午，镇政府大楼前小广场，所有人集结，聆听胡书记讲话！

领导就是领导，一口气狂喷俩小时不停歇！

台下，一众人听的昏昏欲睡，以‘韩大头’为首的七八个坏分子，正耷拉着脑袋站在前面承受狂风暴雨，其余人是受了无妄之灾！

许大强小声嘀咕:“老胡这是借题发挥啊，借助这件事，把大伙对不发工资的不满给压下去！啧啧，真是官越大，越不要脸皮！”

高卫军附和道:“对，尤其到了县长这一级，最明显！”

许大强一脸幽怨，看向高卫军，不知说什么好，他老子就是县长！

时间进入12月，天气渐渐转冷，一如平安镇百姓的心！

镇政府工作人员及各村委会人员，原本就鼻孔朝天，对老百姓趾高气昂，爱答不理。加上现在又连工资都发不出，对于老百姓的态度可想而知！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既然不发工资，那就怪不得他们了，只能再苦一苦百姓！

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想批宅基地，可以，交钱！

想盖房子，可以，拿钱！

想安葬过世老人，行，钱！

提留款不交？那个谁，上！

那谁家又超生了？

兄弟们，大鱼来了！

为规范镇容镇貌，摆摊做生意一律办证！

为方便交通管理，所有自行车统一上牌！

家里有农产品、家禽家畜要出售，先报备，再交税，最后才能卖！

……

一时间，整个安平乌烟瘴气！

时间在纷纷扰扰中来到年底！

1999年，1月1号，星期五！

县政府大楼，许大强办公室内。

“卫军，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打算去香江招商引资！”

许大强头摇的像拨浪鼓:“疯了，疯了！这个世界全疯了！卫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可是香江，遍地有钱人，处处是黄金！你要是真有钱烧的慌，不如我替你花了！”

“行了，大强，我是来通知你，不是征求意见的！不管成不成，我都要去试试，不然怎么甘心？”

许大强一万个不相信:“卫军，97年，回归的时候，咱们商城派过一个代表团，跟着中州代表团一起去招商。在那待了3个月，花了几十万，最后一毛钱的投资没拉来！人家说，没听过商城，给他们说，我们这里中州，差不多是天下之中！你猜人家怎么说？人家说咱们这里是骗子们的黄埔军校！没在中州混过，算不得一个合格的骗子！”

高卫军叹口气:“哎，某些二等公民，一下成了主人，难免心态不稳，理解万岁吧！其实，我也被骗过！不过你放心，我就是去香江看看，算是打个前站！”

许大强一脸狐疑:“卫军，你不会是想着公费旅游吧？你不知道要账的能把安平围三圈吗？我敢打赌，你的钱再过10年都报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