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刚喝过药，宫女从罐中拿出蜜饯，放一个到了她的口中。

看见齐贵妃进来，她忙道：“娘娘来我这做什么？一股子药味，别冲撞了……”

齐贵妃红了眼眶，走过来坐在她躺着的榻边，握着她手道：“说的什么话！你救了本宫的命，本宫来看你是应该的，要不是因为伺候陛下……”

“哎，算了，不说了。”齐贵妃神情落寞的摇摇头。

慕容嫣七窍玲珑的心思，哪里看不出她另有话说，抬起未曾伤着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贵妃娘娘，说句僭越的话，在宫里，嫣儿从来都是把娘娘当做娘亲一样敬爱依赖的，娘娘有什么难事，尽可以说给嫣儿听，嫣儿拼了这具残躯，也要为娘娘分忧。”

“好孩子，本宫自是知道你的好，只是眼下，我们娘俩儿，都要大难临头了！”齐贵妃眼泪落了下来。

她边哭边将遇到莲夜和曜辰的事情说了，随后道：“那两位容颜绝色，各有千秋，加上又是真的仙子下凡，陛下稀罕的什么似的！待她们二人进宫，这宫里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

慕容嫣安慰道：“娘娘莫要自乱阵脚，可试着和两位仙子交好，探探她们的口风，如果真的是方外之人，应当不喜入宫才对。”

“她们不喜有什么用？陛下决定了的事情，还能改吗？当初本宫不也是……”

说到此处，她忽然噤声，“本宫一时昏头说了气话，嫣儿莫要当真。”

“娘娘说了什么？嫣儿方才并没听清。”慕容嫣一脸困惑道。

齐贵妃听懂了她的意思，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娘娘不必担心，那两位仙子定然只是下山玩玩，玩够了，就回去了。倘若她们真的留下来，进了宫，那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们了，到时该哭的反而是她们。”

齐贵妃在宫中承宠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后宫中有多少阴谋算计，这两个不谙世事地年轻女子进宫，必是难逃厄运。

想到这里，叹息一声，心下却略宽。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的闲话，齐贵妃见她有些精神不济，便让她好好休息，走出了她的马车。

她的贴身大宫女秋霜，临走时，看向了慕容嫣，见慕容嫣对她点了点头。

秋霜眼神闪了闪，也对她微微点头。

回到了齐贵妃的马车里，秋霜主动上前给贵妃按摩太阳穴。

忽然，她轻轻地“呀”了一声。

“怎么了？”贵妃问。

秋霜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齐贵妃：“是想本宫发落了你吗？”

秋霜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奴婢看见了一根白头发……”

齐贵妃身体一僵，忽然将面前摆着点心茶水的小桌子掀翻。

“拿镜子过来！”

宫女们吓的大气不敢出，连忙跑去拿了镜子，跪在车厢木板上，双手将镜子呈上。

齐贵妃接过镜子一看，里面的女人妆容艳丽，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显出了少许。

身后的秋霜将那根白发拔下来，放到了她眼前。

齐贵妃摸着自己滑嫩却又不复从前那样滑嫩的肌肤，眼角流下一滴泪，“本宫老了……”

想到陛下每次看见那位曜辰仙子时的眼神，她眼中流露一丝厌恶，但自己，马上要连那种令她厌恶的眼神都失去了。

呵呵，真是可悲。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秋霜看了看马车里。

齐贵妃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退去后，秋霜才小声道：

“娘娘，您是聪明人，当知以色侍人的道理，与其仰人鼻息，不如自己做主拿主意。”

齐贵妃的心一动，“怎么做主？”

“如今，陛下不理朝政，娘娘的兄长掌军，娘娘膝下又有十一皇子……”

秋霜说道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

点到为止，懂得都懂。

齐贵妃心里一跳，“大胆！”

秋霜“扑通”跪下。

“奴婢出言不逊，娘娘尽可责罚，但娘娘，那位的薄情寡恩，您素是知道的，这宫里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这些年，又是从掖庭里抬出去了多少人？七公主的母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您得趁着还有时间，早早为自己打算啊！”

齐贵妃心乱如麻，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秋霜，叹息着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你肯对本宫说这些话，可见是真心为本宫打算的。本宫又怎忍心责罚于你，只是，此事艰难，你不懂的……”

“娘娘明示！奴婢虽蠢笨，但这些年跟在娘娘身边，也学了不少，万一就有主意了呢？”

齐贵妃失笑，“真是没见过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也不害臊！”

“你说的事，本宫未尝不曾打算过，只是，哥哥虽有掌兵之职，却无调兵之权，那些朝臣都防着他真正掌兵呢！陛下听信谗言，也一直滴防着哥哥。”

“朝堂上并无我们的人，那些人自诩忠臣，把我比作古时祸国妖妃，恨不能除之后快，本宫又能拉拢哪个为我效力？”

秋霜闻言，却忽然笑道：“娘娘真是灯下黑，眼前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是谁？”

“娘娘可记得那日，一箭射杀了前来刺杀您的刺客头领的白衣小将？”

“他？”

“他名张恬，是丞相庶子，生母身份卑贱，在家很不得丞相待见，他被家中兄长暗中举报，毁了科举做官的途径，只能投身军旅，但丞相不帮他，也不让他在外面说自己是他儿子，现在也只是在禁军中做个低等侍卫。”

秋霜道：“娘娘好奇奴婢如何知道此事？皆因七公主当日刚醒来，就命人唤了他来感谢，奴婢代娘娘去看望七公主时，正好撞上了。”

“奴婢当时没有出来，只躲在外面偷听，七公主得知此人十分怀才不遇，便有心助他一臂之力。”

“奴婢悄悄看着，那人对七公主可上心的很，七公主对此人也有些心思在，只是两人自怜身世，皆默默不敢言。”

“七公主换了您的衣裳被刺客抓走，张恬当时并不知情，他那时还以为自己救的是您，证明此人和那些想要害娘娘的人定然不是同党，可放心培养，加上他又中意七公主……娘娘何不承诺事成之后会赐他二人一场姻缘，这两人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会对娘娘死心塌地。”

齐贵妃微微心动，“张恬诛灭刺客首领，是头功，陛下那边的赏赐是什么？”

“本来是要亲自召见，询问赏赐的，被他老子直接推了，轻描淡写的说了些‘臣子分内之事’、‘年幼不堪承以重任’云云，就将陛下要给他的赏赐搅没了，奴婢要不是听陛下身边伺候的黄公公提起，还真不知这世上竟有这样偏心的爹……”

“越来越放肆了！丞相大人岂是你能非议的？不过……”齐贵妃话锋一转，“此人救了本宫的命，又立下大功，如不封赏，日后岂不是人人觉得本宫的命不值一救？”

“这个时辰，陛下午睡该醒了，让人准备一碗银耳燕窝粥，本宫要给陛下送过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