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涵送她到楼下的时候，他叫住她，回车里拿了一个纸袋递给她，说：“我想…可能对你有用。”

念昔疑惑地接过打开，随意扫过一眼便一下怔住，抬起头眼神复杂地问：“为什么要查这些？”

齐涵无谓地耸耸肩，笑了笑说：“只是不想闲下来什么都不做。”

看着她低着头无声地把资料放回袋子里，他的眼神渐渐凝重，沉沉的嗓音透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说：“如果你想做什么，给我电话，我陪你一起去。只是，不可以这样妥协，念昔，穆启昊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帮他，相信我，事情一定还会有转机！”

念昔肯定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路上开车小心。”

回到卧室里，开了灯，等着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她打开手里的袋子，一张一张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和照片，心情复杂。

怪不得他都不愿去面对，这些对爱的人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草草略过一遍后，她便收起来不再看，那些充满血色的画面冲击着她的眼，亦触动着她的心。她应该恨他的，可是这一切，却总是让她恨不起来，所以才会放不下…

本以为事情不管怎么发展，至少这几天还是风平浪静的，可第二天一早的报纸，念昔完全被震住了，上面说昊天的董事会提前到今天下午三点，所以昊天的命运就会在今天揭晓…

念昔盯着报纸半晌，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可她还是不明白，洛阡那天明明说五天以后的，到今天为止也还有三天啊，怎么可能会…

她拿着手机立刻拨给了洛阡，她要问他怎么回事，电话刚接通她还没开口，就听到洛阡淡淡的声音，他像是早预料到一样，只说了一个地址，让她去找他，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匆匆忙忙地赶到那里，刚走进咖啡厅，她便一眼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洛阡，他很安静地一个人坐着，沉静的面容面向着窗外，看着某一个固定的地方发呆。

她走到他面前的位置坐下，开口便问：“昊天的董事会为什么会提前？”

洛阡并没有回过头看她，他淡淡地答道：“没为什么，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

她的心一紧，蹙着眉心，不安地看着他，“不是说…要给我五天的时间考虑的吗？”

他回过关，嘴角勾起慵懒的笑，眼神却是冰冷的，“韩念昔，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让齐涵去查瑶瑶的事，你想做什么？想用曝光瑶瑶发生过的事威胁我？你认为穆启昊他会原谅你，再感激涕泠地回到你身边？”

“不是的。”她轻叹，原来他是误会齐涵去查这些的目的，坦然地回望着他的眼，她解释说：“我没有这样想过…”

他笑，沉静无波的眼里只有嘲弄，没等她解释，他便打断她：“韩念昔，是你…把穆启昊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父亲是怎样的人，做过什么事，我想他也应该知道不是吗？”

“洛阡”，她克制着心里汹涌升腾的无措，柔柔的声音却仍旧有些颤抖，“如果你只是误会齐涵去查孟瑶的事，我可以解释，不要让这样的伤害延续下去好吗？对孟瑶，他已经自责那么多年了，该接受惩罚的人不是他啊，这样的真相真的太残忍了！”

她停下来，想了想说：“而且，我…也在很认真地考虑你的提议…”

“韩念昔，你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也不要天真地把我想象得有多善良，我顾不上别人的人生，一开始把你留在身边，也只是为了逼苏曳清拿出昊天的机密资料而已，放任你拖延时间，那也是因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管穆启昊做了什么，我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你信吗？”

看着他犀利的眼神，这一刻她却很平静，她抿着唇，终于忍不住问道：“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你又何必要解释那么多，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她有些恍然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即使一切都没办法改变，那最后的这三天，就算是她为穆启昊做的最后一件事，深深深爱过，所以付出，不问该不该，也许这样也算是一个完整…

洛阡微怔，略过心里的那丝仓皇，他面无表情地别过眼，视线落在窗外的某一点，沉默良久，他才说：“你知道为什么要约在这里吗？”

念昔顺着他的视线看着窗外，交叉路口的车辆穿行着，路面显得有些拥挤，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他停顿着，意料中念昔没有回应，然后他接着说：“这里…是瑶瑶出车祸的地方，我不只一次来过这里，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子，要有多绝望，才能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她的心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很重很重的石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唇，一时无言。

“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想留你在身边！”他看着她，不再像那么犀利，可静如死水的眼神却让她的心一点点凉下去，他说：“可是我不是齐涵，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却不求回报，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幸福，更不会为了爱情卑微地选择成全，既然这样，再用对瑶瑶一生的愧疚去赌你终有一天会爱上我，又是何必呢?”

念昔静静地站在站台边，看着车来人往的街，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能听到回声。是失去什么了吗？可是现在的她还拥有什么？

这一切，原本就跟她无关，她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而已…

耳边喧闹的声音只变成翁翁作响的空鸣，模糊不清地回荡着，直到有人撞到她，她这才回过神，撞到她的人是一个中年女人，身旁还有一个年轻女孩。

那个中年女人抱怨着：“只有两站路就到疗养院了，走过去不就好了，何必再坐车浪费嘛，年轻人就是…”

女孩固执地挽着她说：“姨，您腿脚不好，坐公车又不贵，咱不用这么省！”

然后女孩转过头冲念昔歉意地点点头，念昔笑笑示意没事，便回过头看着缓缓驶来的公车。

本想坐在公车上漫无目的打发这几个小时，等着这一切结束，可刚过了两个站，念昔便突然想起什么，下了车便匆匆地打车折了回去。

齐涵坐在办公室里查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昊天的新闻，握着手机半晌，他仍然在挣扎着要不要打给念昔，告诉她他查到的事，他不想骗她，所以他才会给她那些资料，可是他更希望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这样放弃不再去插手昊天的事。

他知道，洛阡既然把董事会提前，就说明他去查江孟瑶从出事到后来车祸的消息，已经成功地激怒了洛阡，而现在的结果是，洛阡他选择了报复穆家，放弃了念昔。

把手机放回到桌上，他想，只要再过几个小时，昊天的事就会成定局，不管洛阡和穆启昊谁胜谁负，都已经与念昔无关，他只要等着念昔死心，然后就带她离开这里。

念昔的每一个梦想他都一直记在心里，他们曾说过，要一起去旅行，去漂亮的城市，照很多很多照片，不需要有目的地，不需要规划时间，就这样走走停停，只要路上有他和她就可以…

手机响起的时候，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念昔两个字，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按下接听键。

念昔的声音透着急切，虽然很明显她在努力着保持平静，可还是的抑制不住有些颤抖，她说：“齐涵，我刚又看过你给我的东西了，我觉得不对，一定有什么弄错了…”

“你在哪儿？”

“我正从家里出来，现在…要去趟穆启昊家里，我想去查清楚…”念昔匆匆地带上门，手里攥着齐涵给她的那个袋子跑下楼打车，“齐涵，一定还来得及的，我可以阻止洛阡的是不是…”

齐涵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然后站起身收拾东西，他说：“嗯，你先去，路上小心，我开车过来接你，再和你一起去昊天！”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给她的机会，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她到最后，他想，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一个赌注，只有愿不愿，不赌会不会后悔，而没有输不输得起！

意料中，这个时间穆启昊不在家，念昔拿着钥匙站在门口，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上一次开门是什么时候？那会儿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那天他们又做了些什么，怎么会突然全想不起来了？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吗？

推开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变，她的东西也都在原来的地方，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

孟瑶的那间卧室没有再上锁，念昔转动着门把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的东西却已经尽数打包，孟瑶所有东西都被分类放在一些纸箱子里，就连墙壁贴的照片也都揭下来收在箱子里了。

念昔慢慢走进去，手指放在桌上拭出了浅浅一层灰尘，连箱子上也是，东西不是最近收拾的吗？还是…在他决定要跟她求婚的时候？

逼着自己收回思绪，她不可以再耽搁下去，打开箱子一个个开始找，她记得那一份有警局字样的纸袋，她跟穆启昊都没有打开看过，他说过那是孟瑶的遗物！

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四周都是翻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董事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她忙把东西都放回到那个袋子，再把袋子放进手袋里，起身匆匆地下了楼。

如果这就是一切，那就已经足够说服洛阡了吧，还有穆启昊痛苦了五年的负疚…都可以结束了！

站在马路边，依旧寒冷的冬日她却突然感觉不到冷了，拨给齐涵的电话里，忍不住溢出心口的那丝兴奋和怅然交织的矛盾情绪，她听到自己平静不下来的声音在说：“齐涵，我找到了，是真的，都是真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什么，她又说：“你…早想到的是不是？”

“我只是猜测，怕你失望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打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颤的，齐涵突然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不是该高兴，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想了想说：“我马上就到，待会儿再说！”

“嗯。”念昔挂掉电话，抬起头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把眼里的湿润一点点逼回去，她知道齐涵为她做的一切，她也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天平偏向了哪一边，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结束，也会是另一个开始，她想，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回报这份感情！

把手袋抱在怀里，紧紧的，仿佛她现在抱着的是很多人痛苦的终结。低着头看着路面，计算了一遍又一遍从这里到昊天会耽误的所有时间，结论是怎么都不会来不及，她甚至已经在想用什么样最简单明了的措辞，就解释清楚所有的事…

所以当手臂上突然袭来的重重的力道，让她有些晕眩地跌进一辆车里时，她完全反应不及，刚反应过来她便想起什么，脱口而出：“洛阡，你又…”

抬起头的那一瞬，她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身边的那个人钳制住她的双臂，让她丝毫挣扎不得，脸上黑色的大墨镜掩去了半张脸，看不清他的样子，昏暗的车里视线也不是很清晰，可她能感觉到他和前面驾驶座上开车的那个人身上危险的味道…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她赶不及去昊天怎么办？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问：“你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