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这几天没回来屋子里有股阴冷的潮湿味，浑身的疲惫让顾衍把鸟笼随便一挂，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

后背传来的并不是柔软, 只有不舒服的坚硬, 这床垫里面弹簧都快崩出来了, 随便一翻身就吱啷吱啷的乱响。

两眼盯着天花板, 顾衍打了个哈欠, 手不听使唤的摸上了自己的唇。

一阵说不明白的心悸闪过，顾衍翻身，把被子裹好, 轻轻拿舌头又在唇上舔了舔。

“草......”

顾衍承认自己现在心跳的厉害。

那个吻缠绵又漫长，耳边还有简桀那声温柔的‘我等你接纳我’, 顾衍呼吸几口气, 在床上翻滚好几下都感觉不舒服。

他明明已经想要推开简桀, 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来往，但只要一闭眼, 简桀就像是幻化进空气里的尘埃，时时刻刻环绕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正想着，一天也没响的手机屏幕闪烁几下，顾衍拿起一看, 心猛地又一沉。

居然是简桀！

这他妈......

用阴魂不散形容在恰当不过了。

顾衍不想接, 捧着手机目不转睛, 直到屏幕上的闪烁停了, 才发现自己一直秉着呼吸。

他明明话已经说的那么明白, 简桀为什么还当做没听到？

手机电话响了一遍就没再响了，顾衍不承认自己是紧张了, 正想闷头睡觉，手机短信又叮铃叮铃响了几下。

全都是简桀的微信！

-到家了吗？

-（疑惑表情）

-本来想送你，睡着了。

-我知道有家烧烤店味道不错，明天去接你。

-（晚安表情）（亲吻表情）

这什么情况？

一项以冷静自居的顾衍现在已经懵了，见过自信的没见过这么自信的！

顾衍手里的手机发烫，眼神迷茫又懵逼，下意识打开手机回了条微信。

-你知道我在住哪儿？

简桀把瓜子皮扔进垃圾桶，举着手机把屏幕亮给林笑天看，嘴里自信满满的说道：“回了。”

“嘿？”林笑天惊讶的挑眉，凑过去脸在简桀手机屏幕上看了看：“我靠真回了？我他妈刚才听顾衍说的那么决绝，闹半天还是绷不住啊！”

“嗯。”简桀勾起嘴角，手指飞快的回了条信息，继续说道：“顾衍划清界限无非就是不想拖累咱俩，但毕竟十几年的关系在这里，抛开我不说，你在这几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话说的再狠也不会真的推开你。”

“希望是这样。”林笑天吃了颗定心丸。

-笑天知道。

顾衍咬牙，看着简桀回过来的微信，心里打鼓七上八下。

-我话都说明白了，不需要。

简桀一乐，心里承认自己非常喜欢顾衍这种口是心非的态度，继而低头又回了一条，没想到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卧槽？”

“怎么了？”林笑天往嘴里弹了颗花生。

“把我拉黑了。”简桀说。

“......”

顾衍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等了好一会儿，确定简桀不会打电话过来了，才松一口气，但是心里又多了一股失落，两种感情交加，憋得他哪儿哪儿都不对。

说推开的是他，为什么难受的还是他？

实在是难受的睡不着，顾衍起身，随便套了件外套出门准备溜达一圈。

往巷子口走有家喝酒的小店，门面不大，六七张桌子，基本都是住在附近干体力活男人们的天堂，聚在一起胡吃海喝，天南地北的瞎吹牛。

顾衍和老张头来过一次，店里营业的是对夫妻，女老板煮了一手好毛豆，价钱便宜量还足，有时候顾衍嘴馋了就爱跑这儿买，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今天这个点儿虽然晚，但还是坐满了人，招呼客人的老板看到顾衍来了，冲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句：“媳妇，来二十块钱的毛豆。”

“哎——”厨房里面回了一声。

“叔。”顾衍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门边：“忙吧？”

“忙。”老板一边收钱一边笑的合不拢嘴：“今天最后一天营业，没想到人还这多，你来的正好，赶上还有毛豆吃。”

“最后一天？”顾衍反问。

“啊，这不是过年了吗，在回去的晚高速该堵了，我和我家的商量今年早关门，过了春节再回来。”老板说着，把老板娘递来的毛豆打包好递给顾衍：“最后没多少，都给你装上了，这天也坏不了，够你吃两天。”

“谢谢叔。”顾衍把钱递给老板。

“对了，我刚看着老张头他儿子把他也接回来啦，这是过年也要接城里住？”

接回来？

顾衍一愣，按理说他留在医院的钱也够，不应该这么早回来吧......

“那我先走了。”顾衍挥了下手，疑惑地往老张头他家门口走。

快到老张头家门口的时候，顾衍明显看到老张头院门口亮着灯，还停了一辆小轿车。

顾衍平常没少听老张头抱怨，今天他儿子突然回来，太阳明天该从西边升了吧？

但这也是别人的家事，顾衍没想多管，心里盘算着有时间把鹦鹉给老张头送来，抬脚刚要走，门里面叮铃桄榔一通响，紧接着老张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滚——”

顾衍一愣，转身又回去了。

医院毕竟交了几万块钱，别因为老张头儿子在给白交了。

“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白眼狼！这房子你休想拿到一分钱！”

“你个老不死——”

顾衍刚推开门，就看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举着手要往下挥，想都没想就把手里装毛豆的袋子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袋子里连汤带水的毛豆砸在男人后背。

“卧槽！”那男人回过头，震惊中带着愤怒：“麻痹你谁啊！”

顾衍也没搭话，左右看了几眼，顺手捡起一根丢在老张头院子里的破木棍举手就要往下抡！

那男人吓得一个飞起，往后猛地一跳躲开顾衍的‘袭击’，嘴里叽哩哇啦的乱骂：“傻逼吧你！谁啊你赶打老子！”

“打他妈的就是你！”顾衍手下不留情，一手把老张头拦在身后，一手举着棍在啪一声挥在男人的腿上：“天不劈你，我收拾你。”

“哎哎哎别打了！你他妈到底谁啊！”

“顾衍，打，使劲儿打！”老张头不怕事儿大，耿着脖子站在顾衍身后：“打死算了！”

“老不死，你——”

顾衍一听，狠狠一脚踹男人屁股上，毫不留情。

这几天所有的情绪都聚在这一脚上，男人往前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眼看着门外有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顾衍几步走过去把门关好，扭头准备继续打。

男人莫名其妙被陌生人打了一顿，即狼狈又不服，扯着嗓子拼命喊：“报警！报警啊——打人啦——”

顾衍冷笑一声，举起棍子。

“别打了，别打了！”男人一看这架势，扑过来抱住顾衍的腿：“你是大爷，卧槽你是大爷！别打了！”

“行了，顾衍。”老张头也走过来：“这白眼狼记吃不记打。”

顾衍把棍子扔了，半弯下腰一手揪起男人的衣领，昏暗的灯光下让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愈发狰狞：“这个老头，他是你爸，你刚叫他什么？”

“我，我......”男人惊慌失措的双手乱挥。

“不是挺有能耐吗？”顾衍继续说：“你在欺负他一下试试？”

“告诉你，你爸的命是我用几万块钱从医院买的，平常不见你过来，现在好意思来这儿要房子？”

顾衍松开男人的衣领，在男人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你爸能生下你估计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是痛心不已，你在这么撒野我让你后悔不已你信吗？”

“信，我信！”

男人吃了一顿打，嘴上答应着，心里又恨又气 ，还想着出去要报警。

“还有。”顾衍皱了下鼻子，一眼看穿男人心里的小九九：“我吧，这人没什么能耐，初中文凭，高中也没毕业，开不了你门外停着的小轿车，住不起你城里那种小楼房，但我只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知道是什么吗？”

男人头摇的像拨浪鼓，脸上横肉哆嗦。

“高中没毕业是因为我捅了人，进去六年多，关我的地方都是和我犯差不多事儿的，所以道儿上多少我都认得一些人，你城里住哪儿干过什么破事儿打听起来也很方便，你想报警就去报，我不怕，但你给我记住，我身后这老头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别想好过，明白吗？”

“明白，明白。”

老张头叹口气，过来扶住顾衍：“别管他了。”

“以后，一星期最少回来一次，买点东西看看老人，该给钱的时候给钱，该带去看病就带去看病，老头身体不好该接过去伺候就接过去，嘴巴最好给我放尊敬点，这房子老头愿意留给你就留给你，不愿意你也别抢，我随时盯着你，不信你反着来试试。”

“不敢，不敢。”

顾衍没在说话，看着男人从地上爬起身。

“爸，我......我先走，走了。”男人小心翼翼看了眼顾衍，后背大腿还泛着疼。

“滚吧。”老张头没什么好脸色，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等等。”顾衍两手环在胸前。

“还有......”

“我刚说什么忘了”顾衍挑眉。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红票子全都拿了出来：“我现在，就，就这么多。”

“去，给了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