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是被门外敲门声惊醒的, 正逢过年，放鞭炮差不多放到三点来钟才停歇，好不容易闭上眼还没半小时, 外边叩叩叩的, 让顾衍冒火。

“谁啊？”

门外面的人不出声, 继续敲。

顾衍噌的坐起身, 光脚跑到门边满脸不悦的开了门。

下一秒, 被门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吓了一跳。

简桀吸着鼻涕，怀里揣着个袋子，侧身挤开发愣的顾衍往门里钻：“你快, 进去进去冷死了！”

“卧槽你他妈不是在家过年呢吗？”顾衍头皮发麻，关好门往里走。

“啊, 我跑出来了。”简桀说。

他趁着简父简母那屋关了灯, 打了个车直接来了。

就是从心里不放心一个人在家过年的顾衍, 闭眼都心疼。

顾衍乐出声，指着简桀那个袋子问：“这什么？”

“饺子。”

一瞬间, 类似幸福喜悦的情绪填满心间，顾衍差点儿感动哭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妈那边还憋着火呢，但也真不能拿刀砍我，我定个闹钟明儿早点起回去。”简桀把鞋一脱，衣服挂衣架上, 窜进了被窝里：“快来。”

“骚不死你。”

两个人挤在床上, 黑暗中望着天花板, 困意全无。

简桀其实没打算这么早就过来, 但是一个人躺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今天大过年的，林笑天在家陪爸妈, 顾衍死活愿意一个人呆着，简桀想了好半天决定过来找顾衍。

说白了还是太想顾衍，前几天两人没事就窝一起，突然分开有点落差。

“喝酒了？”顾衍凑到简桀跟前闻了几下：“你不会开车来的吧？”

“我怕死。”

“真可以......亏你想的出来。”顾衍侧过身，和简桀面对面：“明儿晚上可别折腾了，逮着你又是麻烦。”

顾衍说的不是没道理，现在简母对这事儿相当在意，他跟简桀之间本来问题就不少，万一真的出什么状况，只怕十张嘴都哄不过来。

“说心里话，我感觉挺对不起我妈，但这种事情根本没法说是对是错。”简桀摸索的找到顾衍，把胳膊压在顾衍身上来回摸：“强迫不了，久了我妈就知道了。”

两声叹息消散在黑暗中，许多话语都变成沉默。

——

什么时候睡着的没印象，顾衍再睁眼已经快大中午，身边早已没了简桀的影子，估计是趁他睡得正香直接走了。

桌子上还放着凌晨简桀带来的饺子，迷迷糊糊拿过手机，顾衍打着哈欠翻开微信。

简桀三条信息表示自己刚到家，还有两条微信来自林笑天。

-起了没？下午接你出去逛逛。

刚初一，就算是大型商场也停业，逛都没地儿去。

不过一个人也无聊，顾衍慢吞吞的收拾好，把饺子囫囵吃了。

过年的水饺他好几年都没吃过，味道化开在嘴里，让顾衍想到了十几年前。

林笑天来的时间正好，手里乱七八糟提了一大堆。

想也不用想是林父林母准备的，除了水果就是一堆做好的菜，还有大半个生日蛋糕。

“我姥姥记得吗？”林笑天累得喘口气：“九十了，我妈想着过年一起把生日过了，前后就差三天，别看年纪大了人却不含糊，跟我嘴里还念叨你呢，小顾怎么不来什么的都说。”

林母家里排行老七，姥姥结婚早生的兄弟姐妹多，自打顾衍认识林笑天之后，就知道林笑天上面舅舅大姨表哥表姐一堆，过年去拜年初一到初七排不过来。

顾衍把东西收好，从兜里拿出钱包，抽了六张红票子递给林笑天：“给姥姥买点儿东西，和之前一样。”

“我买了，上商场给老太太买了个按摩腿的，吃一辈子苦老太太用不惯，一按按钮就跟我喊腿痒，以为是按出毛病了。”林笑天一边说一边翻相册，把昨天照的照片拿出来给顾衍看：“你高中那会儿最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跟我回去看看。”

“过阵子。”顾衍说。

林笑天也不坚持，催促顾衍赶紧出门。

他来之前买了电影票，新年贺岁片。

“昨天会馆经理给我打电话，豪华包订出去十三间，突然要取消，这他妈因为这十三个包间我推了好几家客户，大过年的不让人清净，钱没捞着，定金也收少了。”林笑天嘴里一说就停不下来：“哎你说这些人有病吧，定金就三万多说不来就不来，钱也不要了。”

“你白收三万还不开心？”顾衍坐在副驾驶，低头给简桀发微信。

“要么我说你自考可别学经营经济，我定金只收了三万，我推了好几个客户啊......这来一个包得将近一万，十三个包那是多钱？亏了十万。”林笑天白眼翻上天，转头一看顾衍心思根本没在自己这儿，顿时就不乐意了：“跟谁聊天呢，脑子都聊没了？”

“简桀。”顾衍说：“你上面开着KTV，各种娱乐，还有小费收着，过年各个项目收费标准翻了一倍，稳赚不赔，瞎扯什么。”

“你跟简桀什么情况？”林笑天揶揄的问：“有情况啊......”

“嗯。”顾衍挥了挥手里的手机：“你今儿来之前他刚走。”

林笑天眼都瞪直了，半天才笑出声：“真他妈骚操作啊你俩。”

过年电影院人很多，不是拖家带口就是腻腻歪歪的情侣，林笑天换好了票塞给顾衍：“我上个厕所。”

顾衍点头，转身准备排队去买点儿喝的。

新上映的电影是科幻片，老少皆宜，卖爆米花的柜台排着长队，好几个小屁孩嘻嘻哈哈，撞着人就跑。

顾衍侧身躲开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胖男孩，皱眉有点烦。

这种人多的地方他很少来，要不是过年无聊，他一般都会窝家里睡觉。

那胖男孩手里端着两杯可乐，蹬蹬蹬的从顾衍身边跑过去，冲着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喊了声‘爸爸。’

搁平常顾衍都不会注意，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视线顺着那男孩就跟过去了。

也许就是天意。

男孩的那声‘爸爸’刚落下，顾衍感觉自己眼快瞎了。

那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弯下腰，咧嘴笑着把那胖男孩揽到身边。

顾衍想说自己认错了，可现实啪啪啪地甩在他脸上。

这个男人的模样他在顾丽床头柜旁边的照片上看过无数次，也在他记忆深处出现过无数次。

可是今天在隔着一米远的地方，顾衍浑身血液倒流，耳膜嗡嗡响，觉着那张脸非常陌生。

——那个男人，就是他所谓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