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弛：“你就在此处, 不要走动，我……”

迟洛：“滚。”

顾弛躲开他的肘击，跟着经纪人进了化妆间。

迟洛看着他消失在房门里, 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后台, 不自在的感觉渐渐袭来, 便独自去了观众席。

以助理的身份呆在顾弛身边已经有半年多了, 被他带的甚至连洁癖都好了不少, 遇见人多的场合也没那么浑身难受。

因为担心顾弛的病，迟洛几乎是半步不离他身边，每一次发作时都能最及时地抚慰他情绪。

惊恐症非常忌讳发作, 往往是每一次发作就会带来更深的症状，尤其是如果在一个全新场景中发作一次, 则很有可能在同一个场所中发作第二次。

这次是顾弛自从上次在红毯晕倒后第一次再来到同样的场景, 所以谁都不好说会不会再次发生。

下午在来会场的路上顾驰倒是随便得很, 按照医嘱吃了药，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刷微博。

“咦, 今天有分视角直播。”顾驰伸手把旁边的人揽过来，“你可以在台下看我直播。”

迟洛正因为担心他而愁得要命，见他悠闲自在又不敢表现出来，免得反而加重他的焦虑，只得笑了笑：“好的。”

“……”顾驰看了看他的脸, “你知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吗。”

“……”撑不下去了, 迟洛把笑容收了回去, “你今天挺高兴？”

“高兴啊。”顾驰揉了揉他的头发, “跟你一起来颁奖典礼我能不高兴吗。”

“别动我！发型！”迟洛的注意力难得被带到了头发上。

为了陪同出席, 顾驰吩咐造型助理给迟洛做了足足两个小时的发型，原本迟洛并不在意这种东西, 但是想到自己如坐针毡艰难熬过的两个小时，突然就觉得非常在意发型乱不乱了。

顾驰装出一副委屈样收回手，装模作样地叹气：“今天本来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迟洛弄了弄头发，偏头看他，“什么？”

顾驰伸出左手食指，按在唇上。

“无聊。”迟洛嗤了一声。

.

到了会场，由于这是金百花的年度颁奖礼，级别极高，顾弛在里头算是半个后辈新人，所以当然得不到什么特殊的照顾，迟洛和经纪人只能坐到距离十分靠后的随行人员座位区。

迟洛跟着经纪人来到顾弛给他安排好的随行人员座位席，坐下来环顾一圈，整个大会场内的人皆是圈内有分量的艺人，更有不少难得一见的老前辈，虽然迟洛并不能完全认出来，但是也能看出满场这群星璀璨的贵气。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虽然半年来顾弛果真履行了乖乖吃药，好好治病，并且永远睡不够他的诺言，惊恐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是对于这么大的场合，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

虽然顾驰一直安抚他一定不会有事，但是却难免放不下心来。

主要是，如果又出意外…迟洛有点不敢想明天的微博热搜会是什么。

当红小生刚斩影帝就走下坡路？

耳濡目染了一段时间，迟洛也明白这个圈子里最忌流言，因为即使是没有任何黑点的小事，一旦放到舆论中去，都不知道会被发散成什么样子。

有的是居心叵测，有的只是想蹭个热度，有的是想趁机踩一脚，甚至有的只是想跟个风，不论是出于哪一种动机，都不曾关心过站在流言中心点的人是什么感受，也不会在乎自己说的话会隔着屏幕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

他不敢想现在顾驰的心理状态能不能承受这些，如果真得被有心人拿去发散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典礼按时开始，迟洛浑浑噩噩地坐在观众席，听着主持人说开场白，听颁奖嘉宾一项一项报获奖名单，听获奖者没什么新意地说获奖感言。

他探了探头，在前面的座位区找了一圈，远远地看见前方顾弛的位置。

他坐在一些跟他差不多辈分的年轻演员之间，看起来十分热络，状态显然还不错。

迟洛见他还没什么问题，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只要一会的颁奖也没事，那今天就是安全度过了。

累了，想睡觉。

迟洛昨晚紧张了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反倒是顾驰意外得有精神拉着他折腾了两回，害得他现在瘫在座位上开始眼皮打架。

他的目光在远处顾驰的背影上绕了绕。

剪裁适宜的西装礼服也把他挺拔流畅的肩背线条完美地勾勒出来。

迟洛看了一会，莫名其妙地就联想到他被椅背挡住的腰线。

以及昨晚某些时刻，有力律动的视觉冲击也随之浮上脑海。

“……”

估计真是困糊涂了，他在想什么呢？

迟洛拍拍自己的脸，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海。

颁奖典礼流程还挺长，迟洛实在没多少兴趣，又不敢真得打瞌睡，百无聊赖之间想起顾驰说的可以看分视角直播，便掏出手机来。

他低下头打开颁奖礼的官方直播，花了几分钟才点进负责顾弛这一区域的分视角直播。

刚点进去，顾驰的脸没看见，倒是见一大堆没有停顿的弹幕把屏幕挡了个严实。

“……”

仔细分辨一下，果然见满屏的弹幕都在刷顾弛。

“哥哥好帅啊！！”

“礼服诱惑prprprpr！”

“西装play！太帅了啊呜呜呜呜”

“…？”迟洛眼皮一抽。

他知道顾驰有很多粉丝，但是顾驰很少发微博，又从来不直播，跟粉丝的互动很少，所以这还是迟洛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顾驰这溢出屏幕的人气。

以及这些小姑娘，怎么感觉都在想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迟洛想关了弹幕，但又有点好奇在别人眼里顾驰是什么样的，就顺着一条条看了下去。

忽然在一堆和谐的彩虹屁之间，多出了几条不和谐的弹幕。

“这次双CHI又没有同框？”

“……”迟洛感到一丝尴尬，这事真得是个大乌龙。

沈以池知道迟洛跟顾驰的事之后，求生欲爆棚地表示绝对跟顾驰立刻解绑绝不搞事，涕泗横流地抱着迟洛不撒手。

其实如果不是顾驰认出他们两人的灵魂错位，这CP根本就不会炒得这么实，这下又不能直说灵魂互换的事，又不能就把这CP继续炒下去，可以说是相当尴尬了。

迟洛听顾驰经纪人说在娱乐圈里这种营业的CP不用当回事，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也就认了下来，打算等到热度过去了再说。

但没想到一条弹幕过后，弹幕池忽然就炸了。

“哥哥的营业期CP已经和平解绑了，因为已经有正牌男友了哟~”

“对的，可以去看哥哥微博，两小时前发的，跟助理小哥哥在一起啦。”

“之前就已经有苗头了吧？沈哥跟助理小哥哥关系也很不错的，也发微博祝福了。”

迟洛看得糊涂，飞快地退出去打开顾驰微博。

…………&@%&……%#@&？？？

迟洛看了那条微博好几遍，一脑门的问号，恨不能立刻就去质问顾驰这是做什么。

两小时前，怪不得那时候顾驰要他做发型不让他碰手机，也就是他一直也不爱用电子产品，竟然也就没在意。

迟洛惊得说不出话，正想问旁边的经纪人知不知道这事，就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念到了顾弛的名字。

迟洛的目光刷一下回到了远处的顾驰身上，心跳开始加快。

别的事可以先不管，领奖的过程得先确保不出问题。

果然在一片鼓掌声中，大屏幕上显现出顾弛那张尤为上镜的脸，顾弛站起身，系好西装扣，走上台去。

一举一动，都好看得过分。

迟洛紧张得手心开始出冷汗，他身边的经纪人小姐姐也好不到哪去。

顾弛站在话筒前，下面逐渐安静，等着他发表感言。

这回迟洛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死死盯着顾弛的脸色，紧密观察他是否有一丝半点不正常的情绪。

顾弛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这是我演艺生涯中拿到的最有分量的一个奖项，不仅仅在于奖项本身，也包括这一路走来，我收到的所有人的帮助和温柔都是无限大的。”

迟洛听着他慢慢地说出感谢的话语，这些话在所有人耳里听来，都觉得是官方用的客套话，但是迟洛却明白，这都是真心的。

这半年来他上了两部新戏，所有的宣传过程他的经纪团队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他的粉丝们也用尽心血认真应援。

相比之下，迟洛倒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都有些微不足道。

“最后……”顾弛在整段话的末尾停下来，目光看向观众台。

迟洛见他没声了，一颗心登时吊在了嗓子眼，眼睛盯着他的脸。

顾弛的目光徘徊了一阵，然后定格。

在其他人眼中，只能看到聚光灯下的顾弛目光在观众席间游离了一圈，最终停了下来。

但一直盯着顾弛的迟洛能察觉，他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

“最后我想说……”顾弛忽而一笑，声音低沉好听，让迟洛紧张的心跳莫名舒缓了些许。

“我作出的承诺都会兑现的，”顾弛继续温声说道，“这一生都请跟我一起走下去吧。”

现场响起了掌声，直播屏幕上满屏的弹幕飞快地刷了起来。

“好好好好好好好！！！”

“啊啊啊哥哥语气好温柔啊啊啊wsl”

“一辈子都陪着你啊哥哥！！！”

“等等，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告白啊？？？”

“我的天啊神仙情话啊啊啊！！”

迟洛怔忡地看着他，仿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他跌在顾弛远远投来的温柔目光里，脱不开身。

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顾驰的微博界面上，一条时隔四个月发出的一条最新微博静静躺在上面，顾驰的超高人气让这条里程碑般的微博已经接近百万转。

@顾驰：如果可以，愿许你一生。

配图有些模糊，看得出像素不高，有了一些年头，不过还是能分辨出里面是一个夜幕下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生背影。

迟洛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学生时代的自己，却不知顾驰是什么时候拍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一生，是一个很长的许诺。

但对于迟洛这样看多了三界生魂死魄的人而言，一生又只不过是万古轮回中渺小的一圈罢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转瞬即逝。

迟洛远远地与那人目光相接，在所有人不明真相的鼓掌与欢呼声中，一瞬时心意相通。

这一生，就仿佛是一个最远、最长的永恒。

（2018.6.17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