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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就山

作者:日千引 | 分类:现言 | 字数:1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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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他要就山 作者:日千引 字数:2662 更新时间:2024-10-11 13:36:40

扶一下32

厉朝二十四年初, 我入洛王府的第一个年头。我惹怒了厉尤戚,他罚我不许吃饭,让管家把我关起来。

我被关在了府中养着的一条獒犬的小矮房里。

出来后我没有反常情绪, 兴高采烈地跟獒犬做起朋友, 回回到饭点就去看望它, 喂它吃食, 不过显然, 比起我手里那些不得味的,还是我的肉更香些。

它比较想吃我。

厉尤戚面色阴沉,“阿锦。”

我恭敬地跪在地上, 大腿根疼的慌,那只獒犬今日咬到我了, “王爷。”

厉尤戚看着我渗出血的裤子, “这便是你要的?”

他连说了三个好, 起身出去,我一头雾水, 继续跪着。

主子没叫起来,奴怎敢动。

等我疼的视线模糊,依旧强撑着不倒,厉尤戚回来了,提着那只死了的獒犬, “我杀了, 日后府里再不会有任何一只狗。”

我难以置信, 心痛的很, 我很喜欢这只獒犬……

还是二十四年, 洛王府中美人多,美丽的婢女也多, 厉尤戚从不理会这些女人,可也不遣散她们,底下人摸不清王爷的意思,便有几个大胆的婢女起了心思。

想要一跃枝头,麻雀变凤凰。

送进来那几位美人没本事,她们可是想拼一拼爬一回床。

第一个婢女相安无事,虽说也没爬上,但她们胆子已经大了,莺莺燕燕,做起了女主人的姿态,还是个婢女,却这活不干那活也不干。

可怜了我,都成了我的活。

我丝毫不敢有怨言,卖命地干着活。

晚上厉尤戚回来了,还要我去他身边当值,我饿着肚子,鞋子里都是水。

厉尤戚让婢女们退下,眉间积着战场上留下的威严和狠戾,“阿锦,伺候我用膳。”

于是我又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给他布菜,厉尤戚握住我的手腕,“这是怎么了?”

我手指上一个血口子,是下午割草时不小心弄伤的。

我没回话,厉尤戚又问了一遍,我撇了撇嘴,“王爷,我可是下人,要干活的。”

我瞧见厉尤戚咬了咬牙,“我分明没有吩咐你做任何活,是你自己要做,阿锦,你纯心气我。”

我又跪下了,“小人不敢。”

厉尤戚捏着我的脸,面无表情,好一会儿道:“对着我动不动就不敢,对别人就笑的开心。”

我扬起谄媚的笑,“王爷,小人真不敢。”

厉尤戚一脸冷意地把我推开了。

过了几天,给我留剩饭剩菜的婢女被厉尤戚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前一刻我还跟她嬉嬉笑笑,现在去,我只能看见她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我瞪着厉尤戚,气急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厉尤戚见我这模样,却愉悦了,摩挲着我的下巴和脖颈,“她把那等东西给你吃,我乱棍打死已是开恩。”

我不看他,皮笑肉不笑,“王爷,我自小吃那等东西长大。”

厉尤戚捏紧了我的下巴,“她是细作,给我下过毒,你敢吃她的东西,现在还为她对我闹脾气?”

“小人自是不敢。”

厉朝二十六年,厉尤烨被废太子一年,皇帝身子越来越差,争储暗流涌动。涂山钰失了宠,且他知道的太多,厉尤烨要杀他。

他逃了出来,找到我,“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太想活下去了。”

我摸着涂山钰的发顶,他的头发比我柔顺许多,离近了看,皮肤也细腻,即便是逃命,也是漂亮的。

气质脱俗。

一点也没有当年跟在我后面饿的半死不活的小鬼的影子了。

我说:“我怎么救你?”

涂山钰哭了出来,像小时候那样,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叫着我哥哥,“我太想活下去了……”

与那日他用最后的铜钱买了个菜包子一样的情景啊。

我嫌弃地骂他,“哭成什么鬼样子了,没出息。”

接着又笑,逗他,开开心心的,果断接过了他递来的毒药,让他做我,我做他。

然后我就被挑了咽喉,没有毒发身亡,死的丑陋无比。

我陷在久远的回忆中,好像流了很多眼泪,有一双手抱着我,温温热热的,从受伤的额头开始,一点点轻柔耐心的抚慰,他没有不抱起我,他看见我受伤了。

知道地上凉。

只是要我放下全身的尖刺,才抱起细碎的我,一次性,从头到脚拼全实。

现实里尤戚的声音毫无痕迹地融入进去,让我听到他说话,“阿锦,我从未认错过你,只是我不知,你还有个与你容貌相似的弟弟。”

历朝四年,寒冬,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我六天没吃一口东西,躺在街头快要咽气。天渐明时,街头出来了摆摊的人,我闻着那味儿,又精神抖擞,觉得还能活着。

那卖包子的大婶是软心肠,她会在我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喂我吃的。我舔了舔嘴唇。

又冷又饿,意识模糊,只凭着浅浅的呼吸,闻着饭菜的香味,苟延残喘。

忽然不知道是谁,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是一屉刚出笼的包子,少年单腿跪在地上,冷着脸往我嘴里硬塞包子。

汁水滚烫,我却咽的大口极了,恨不得把少年的手也咬了吃进肚里。

我吃了两个,不吃了,还是没力气说话,但我眼睛睁得很大,少年把包子往我嘴上按,我死死咬着舌头不张嘴,这要是吃了,涂山钰可就饿死了。

我留给他的干粮昨天应该已经吃完了。

少年也是不嫌弃,直接抠开我的嘴强硬地往里面塞,直把一屉笼包都塞完,他才起身。

我躺在地上,身体僵硬,许久,我仰起脖子,朝少年走的方向看,那里什么也没了。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那是厉尤戚,是十一岁的厉尤戚,那天早晨是他去随军的日子。

涂山钰知道如何做我,他有这一屉笼包的秘密,用这个秘密交换,他会继续在厉尤戚怀里做个舒服的娈宠。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很贱,是个贱骨头,我见不得好的,也不敢见好的,见了好的,若是又没了呢,跌得太快了,我承受不起。

我只想做个恶人,没有人正眼看我,没有人疼我爱我,这便是好的。

可我心脏下面的东西,冲破了堤坝,蜂拥而出,往事桩桩件件,都是我自欺欺人,自我麻痹,我骗着自己,我是恶狗,我不当好人。

就连腿上的肉,也是我自己给自己设的围墙,围墙外面,是我一直咬牙认定的厉尤戚割了我的腿肉,围墙里,才是真相。

不是厉尤戚,是闯入府中的刺客。

我给自己织的网太大太重,从六岁时便开始,一边走,一边织,入了地府,我还在织,直到现在。

尤戚是个阴谋家,他很阴险,他趁着我两世来第一次醉酒,先是重重掀开我的棺材板,接着又一层层撕掉我的网。

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

都是假的,我牙尖嘴利,一条疯狗,厉尤戚的不好,都是我强行找出来的,死死刻在脑海里,那便是雷池。永不能入雷池。

入了雷池,要炸的粉碎。

尤戚在温柔地亲我,亲我的伤口,手指,颈间的痣,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处。

我泪落的更多,地府里,不是我要等他毒发身亡被我带下来而死,我是要等他寿终正寝。孟婆汤,不是鬼差撒了,是我含在嘴里,只吞了小半碗。

我连自己都骗。

我知道我是怎么了,这一世,我不想当恶狗了,两世的牵扯,我想试一试,我不甘心了。

我也想离尤戚近些,明明都两世了,为什么我还离他那么远,难道这一世,我们还是毫无瓜葛吗。

我不是惹人嫌的讨厌鬼,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活得低贱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