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益州市青木县公安局。

公安局内并没有多少人，方正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所有人都像是和方正很熟悉的样子，拉着他问东问西。

这样一旁的智慧有些尴尬，礼貌性的笑容就没从脸上中断过。

方正大大咧咧地推开局长办公室：“爹，我回来了。”

她猛地一惊，方正不是孤儿嘛。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身体有些发福，看着就是慈眉善目，鼻梁上挂着一副方框眼镜。

局长愣了好几秒钟，突然站了起来：“臭小子，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公务，来这边查案，这是智慧，智慧，这是张局。”

“张局长好。”

说完，智慧挺直身板敬礼，而张局长伸出右手，做出一副要握手的样子。

智慧立马伸出手，而此时张局长又挺直了身板回礼，场面突然有点尴尬。

方正坐在行李箱上哈哈大笑：“行了，别整那虚的，智慧随便坐。”

张局长跟着附和：“对对对，随便坐，我这代表县公安局欢迎智慧同志。”

方正有些不耐烦：“老头，别说那没用的，整口吃的，饿了，坐了一晚上车。”

张局有些尴尬，他看着智慧笑了笑，又看了看表：“走走走，去食堂。”

食堂内并没有多少人，智慧有些奇怪，难道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方正：“老头，人呢？”

“这不农忙嘛，又没什么案子，我让他们给独居老人收地去了，晚上咱爷俩给你张五叔的两亩地给收了，我干两天了，再有半晚上该完事了。”

方正狼吞虎咽，连头都没抬：“行，我完事给你打电话。”

智慧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生出一阵暖流，县公安局的局长能亲自给老人收地，这是她想象都不能想象的事。

“智慧啊，都是工作餐，别嫌弃啊，多吃点。”

她看着局长，心里满是敬佩：“谢谢局长，很好吃。”

“二驴子，今晚收地，明天晚上你把智慧带家来，我给做点好吃的。”

方正吃了一大口馒头，语气尽是嫌弃：“爹，说好了不叫我小名了，智慧还在这呢。”

局长一拍脑门：“哎呀，忘了忘了，叫习惯了。”

说完，局长看向智慧，面容和蔼：“二驴子这孩子，从小就淘，堵烟囱，掏鸟窝，下河野泳，啥事气人，他干啥事，那时候我是所长，也没别的招，就给他接派出所里养着了，你别看他现在这个熊样，当年高考，可是县里的状元呢，上了大学......”

方正连忙打断：“行行行，爹，剩下的别说的。”

智慧却勾起了好奇心：“局长，上大学怎么了？”

局长一下子来劲了，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这兔崽子，大一搞对象，大二带女同学去宾馆，他一出去住，我这能看到记录，后来学的那点反侦察手段都用在我身上了，可气死我了，最可气的是，工作了，连个女朋友都不谈了，这倒好，马上三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正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说点正事，我俩这次来是狄文乐和彭多多的案子。”

局长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这个案子，我经手的，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但证据链确凿，然后我就报市里了，市里也来人调查了，确认了彭多多有精神病的事实。”

......

会议室内，彭多多伤人案的卷宗放在了五个档案盒里。

智慧活动几下身体，打开了档案盒。

根据资料，彭多多，27岁，在彭父的企业工作，彭父是企业家，资产过千万，彭母是专职家庭主妇。

狄文乐，30岁，大学毕业后进入彭父公司，案发时担任副总经理一职，两年前与彭多多结婚，根据邻居证词，夫妻关系融洽，没听过吵架。

去年11月22日，彭父驾车，撞在了树上，当场死亡，副驾驶位的彭母重伤，在医院治疗一周后死亡，交警勘察报告显示，车祸原因是当天大雨，路面湿滑，行车记录仪显示路上窜出了两只黄鼠狼，彭父猛打方向，酿成了惨案。

根据尸检报告，确认彭父血液中没有酒精成分，保险公司支付赔偿金1600余万。

方正拿着彭多多的就诊记录，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智慧，界限性脑电图什么意思？”

说完，方正递过来一张脑电图的报告的复印件，就诊时间显示是今年的1月10日，报告给出的结论是界限性脑电图。

方正继续追问：“你知道吗？”

智慧清了清嗓子，面露得意：“界限性脑电图是介于正常脑电图和轻度异常脑电图之间。”

方正长长地嗯了一声：“这是啥意思？”

“就是α波变化，还有就是节律超过两赫兹变化，β波出现超过20%和θ波出现超过5%和少许δ波......”

方正连忙摆手：“能说点我能听明白的吗？三角函数我早就忘了。”

智慧轻哼一笑：“二驴子呀，让你上大学谈恋爱，法医学挂科了吧？”

“没有的事，刑侦技术专业，没有法医学课程。”

“不可能，我上大学还给刑警专业的小学弟补过法医专业的课呢？”

“牵手了吗？”

“没到那步呢。”

说完，智慧猛地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方正一眼：“二驴子，你会的那点侦查手段都得用在身边人吗？”

方正摸着鼻子笑了笑，随后转为严肃：“一月到六月，彭多多做了六次脑电图，只有第一次是限界，后面都中度异常，中度异常是啥意思？哪里异常了？”

智慧来回翻看几张报告单：“慢波大量，快波中等，左侧颞叶有尖慢波综合，考虑是癫痫。”

方正投来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厉害呀，怎么没想着当医生呢。”

“大四的时候，呼吸科医生紧张，我还真去医院急诊待了半个月，医院那群大哥说我们是去进货去了，我还抢救过来了一个大姨，人家真是万分感谢啊，后来熟了，看我年轻，我就说还是学生，问我什么专业，我说是法医，大姨心电图差点又跑直线。”

方正笑得肚子抽搐，智慧瞪了他一眼：“快点看案宗，下午我想去一趟精神病院，了解一下彭多多。”

目前，彭多多仍然在县精神病院治疗，根据医院出具的精神鉴定报告，存在原发性精神分裂症、妄想症。

除了彭多多的就诊记录，剩下的就是片区警察的出警回执单，最早的一张1月1日的，现场照片显示，每次出警，狄文乐身上都有刀伤，位置也是多发，前胸、后背，刀口深浅不一。

看着照片，智慧放弃了最初的想法，这个案子，十有八九就是精神病人伤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