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表情很复杂，惊恐、愤怒、惋惜、疑惑、痛苦，这几种表情同时汇集在了脸上。

孟老师夹了一口菜：“你是我的学生，我教过你要做个好人，可老师却犯了罪。”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也知道，我早就离婚了，为了孩子一直一个人过日子，我也寂寞，就经常找他们一起鬼混。”

“为什么杀人？”

“昨天星期天，下午没事，我又去了，找得姐姐，用力过猛，应该是心脏病犯了，没一会就死了，然后她妹妹突然回来了，我就把她勒死了，做成上吊的假象。”

方正喘着粗气，智慧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孟老师顿了顿：“我能吃饱了，再和你们回去吗？”

方正亲自给孟老师倒酒，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泪光。

智慧隐约觉得有一丝奇怪，主动脉夹层，外观是看不出来的：“孟老师，你怎么知道昌宜春有心脏病的事呢？”

“小区里人都知道啊，那孩子命苦，前两年查出主动脉夹层了，靠干那个赚钱攒医药费，要不然经常有陌生人过来，小区人能不报警嘛。”

“她和妹妹为什么吵架？”

“她妹妹心疼她，一直偷偷卖，想快点赚够钱呗，姐姐死活不同意，妹妹就以死相逼，经常因为这个事吵架。”

智慧心中一阵悲凉，她坐在方正身边，静静地看着孟老师喝酒吃菜。

县公安局审讯室。

孟老师坐在审讯椅上，泪流满面。

走进审讯室前，方正突然停住了脚步：“智慧，你进去吧，我不能审我的老师，温柔点。”

智慧点了点头，理解方正的心情。

进入审讯室后，智慧先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是她最大的温柔，虽然他是方正的老师，但，他也是杀害两名年轻女子的嫌疑人，无辜杀人，该死。

智慧明知道方正会在单向玻璃处看着，但她的语气依旧是冰冷严肃。

“姓名。”

“孟庆贺。”

“职业。”

“青木县一高中物理老师。”

“交代杀人过程。”

“昨天下午，我去和昌宜春交易，把她弄死了，她妹妹回来后，要报警，我有把昌宜夏给勒死了。”

“下午几点？”

“忘记了，晚上饭点，勒死昌宜夏之后，我拖着她的尸体来到了床边，用指甲在昌宜春身上划了几下。”

智慧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教书育人的老师犯起罪来，也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继续交代。”

“我最初的设想布置成吵架的现场，让人看起来是妹妹气死了姐姐，然后畏罪自杀。”

“你们交易的时候，有带安全套吗？”

“带了。”

“那晚上八点别人听到的吵架声是怎么回事？”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两个人死得冤，鬼魂想找我报仇呗。”

......

孟庆贺对智慧的询问对答如流，从始至终，他都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但晚上八点的吵架，他怎么也解释不明白，这倒是让智慧起了疑心。

走出审讯室，方正故意背对着智慧。

智慧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正，她面无表情地走出县公安局，独自搭乘出租车返回宾馆。

房间被客房人员整理得一尘不染，但她此刻却没有任何心情，一面是方正的恩师，一面是杀害两名姑娘的歹徒，智慧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了法律这一边，她知道，这样做，方正不会生气，但会伤心。

孟庆贺主动认罪，交代的犯罪过程也印证了尸检结果，可有一点她始终是想不明白，晚上八点的争吵声，多名住户都听见了，幻听也不可能是集体存在。

她躺在床上，八点的争吵声始终压在它身上，可以说是这是她的强迫症，不留任何疑点地提交案件。

翻来复去睡不着，她决定再返回公安局，试着解开疑点。

公安局内，方正独自坐在硕大的会议桌前，他神情冷漠，面如死灰，看见智慧进来，他也没有过多反应。

智慧也没有说话，静静坐在对面，翻看着案件资料。

“别查了，就是孟庆贺杀的人。”

方正突然开口，吓得智慧猛地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晚上八点的争吵，怎么解释。”

“闹鬼了，行了吧。”

“胡扯，哪来的鬼。”

方正靠在椅子上，仰着头，手腕搭在眼睛上，看起来十分疲惫：“智慧，我希望这个案子，到此为止。”

“理由。”

“孟庆贺认罪了，还需要什么理由，早点结案，咱们回去。”

方正反常的表现，让智慧的心脏猛地收紧，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方正，孟庆贺和儿子共同居住是吧。”

方正猛地起身：“到此为止吧，求求你。”

智慧咽了一口唾沫：“我们是刑警，我们在国旗下，在警徽下宣誓，现在不是古代了，可以父替儿死，放掉变态杀人狂，以后再发生案子，咱俩都是罪人。”

方正抹了一把脸：“孟庆贺认罪，证据链完整，法律程序上附合结案的标准了。”

智慧内心五味杂陈，她理解方正，也理解孟庆贺，但，这么做，无异于她亲手杀了孟庆贺，况且，案子还有疑点。

“方正，我不是圣人，如果我的孩子犯罪，我也有可能替孩子去顶罪，但，这个案子必须查清楚，你可以说我双标，你知道案件上报，孟庆贺就是死刑，连缓刑的机会都没有，酿成冤假错案，你成全了谁？”

方正僵硬地起身：“走，去审讯室。”

“干什么？”

“孟庆贺的儿子孟达被我抓回来了，”

“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心理上过不了这个坎，我害怕真相和我想的一样。”

智慧叹了口气，她坚信方正不是在试探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有个人能坚持，让他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审讯室内，孟达哭哭啼啼，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方正调高了空调温度，直接开门见山：“孟达，咱俩也算认识，你和我说实话，昨天下午，你都干什么了。”

孟达抽了几下鼻子：“我，我和隔壁的姐姐睡觉来的。”

“几点去的？”

“下午三点多，我爸出去洗澡，我自己去的。”

“当时昌宜春有什么异常吗？”

“她不同意，我软磨硬泡她才帮我的，她没有收钱。”

“我是说，她身体上，有什么异常吗？比如头晕，站不稳什么的？”

“没，没有啊。”

“啪”

方正猛地用文件夹砸了一下桌子，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倍：“孟达，你为何杀人？”

“我没杀人。”

智慧猛地看向方正，人在惊吓的时候，下意识是不会撒谎的，方正的眼里突然闪过一抹光，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孟达不是凶手。

方正又恢复了严肃的语气：“你是几点离开的？”

“我在她家一共就待了十分钟。”

“你不是说你们睡觉来的？”

“是睡了。”

方正咋了一下舌，变得很为难的样子。

智慧知道他想要问什么：“那你们用避孕套了吗？”

“用，用了。”

“扔哪了？”

“她，她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