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鸡蛋，腐烂的菜叶，像是落下的雨水，纷纷砸在靖王府的大门上。

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叫嚣着让宋玉承出来。

好似宋玉承做了什么天不可恕的坏事一样。

雅儿坐在马车上，呆呆地听着这些胡言乱语。

似乎又回到没来京城的时候。

“滚开！你这个没爹的小孤儿！你这么晦气为什么要在街上走？”

“就是就是！没爹的小孤儿就该一个人在小角落里吃灰！三儿！我们别的地方玩，别被脏东西碰到了！”

耳边此起彼伏着来自稚童的恶语。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小手，在拉扯着她的四肢。想要把她拖入地狱。

下来吧！下来吧！你不配活着！

耳畔不断地用来杂七杂八的话，封住了她的耳朵。

“啊！”

忽然，雅儿捂住脑袋，闭上眼用出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悲悯。

“我娘不是坏人！我娘不是坏人！”

她跳下马车，推开众人站在了靖王府前。

“我娘不是坏人！”

“好啊！老毒妇还生了一个小毒妇！砸死这个小毒妇！”

一个老妇看到雅儿，就发了狠地抄起臭鸡蛋往她身上砸！

宋玉承哪里肯放雅儿一个人被众人指指点点！

在那个老妇人丢出鸡蛋的下一秒，宋玉承就挡在了雅儿身前。

半年了，他日夜习武，天天被好吃好喝地养着，身子就像是抽条的树苗一样的长大。

他瘦小的肩膀，隐隐透出成年男人才有的坚毅。

拼命捂静雅儿的耳朵，只是在低声地安慰这她：“大哥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你的，不怕！”

琳琅看到这一面，人都气得牙痒痒的。

“玲珑姐！这回你可别拦我！不让这群脑子被驴踢的蠢货知道点颜色瞧瞧，我不甘心！”

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宝贝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抄起胳膊就要和他们干！

玲珑当然不可能放任琳琅就这么的去，厉声道：“琳琅！你是想让靖王府雪上加霜吗？”

“那要怎么办？就看着咱雅儿被欺负吗？”

“顾大人猜到会有人煽动舆论对王府不利……所以这回你要听我的！”玲珑小声在琳琅耳边低声嘀咕着。

“可是……”

“没有可是！听顾大人的安排，既然他们会接着那老匹夫的死将阁主关进去，现在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局面有婉转之地！琳琅！我知道你看不惯他们，可是我们必须忍耐！

现在堂主不在，雅儿只能靠你照顾了！”

玲珑的话宛若阵阵雷鸣，落在她的耳中。

琳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神这才清明起来：“好……我会好好完成的！”

她说着，掀开马车的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粘稠的鸡蛋液落在琳琅的裙摆上，看着雅儿快要闭过去的苍白小脸，琳琅拍了拍宋玉承的肩膀，伸手探着雅儿的脉搏。

她顿时心头一凉。抱着雅儿哭得撕心裂肺。

“小郡主！小郡主醒醒！别睡过去了！小郡主！”

她伸手探探雅儿的鼻息，撕声吼道：“不好啦！小郡主死了！快来人！去请大夫！”

通红着双眼伸手指向了在场每一个人：“是你们！你们是凶手！你们是杀死小郡主的凶手！”

琳琅怨毒的双眼刻印在所有人的心头。

“我们小郡主何错之有？我们王妃何错之有？你们为什么要逼死我们郡主？

我告诉你们，你们害死小郡主，等着被天罚吧！

我琳琅若是就看着你们这些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定遭天谴！”

似乎是在响应琳琅的诺言，万里晴空的天生落下一道落雷，劈在了靖王府前。

紧接着，乌云飘来，倾下冰锥般的雨。落在琳琅的脸上。

看着一动不动地雅儿，逸儿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雨水贴在他的脸颊上，背影显得那样瘦弱。

雅儿的小手，越来越冰，逐渐失去了温度。

想起往日雅儿的笑颜，他攥紧拳头：“为什么？雅儿妹妹就是一个孩子，刚过年，她也不过才五岁……你们为什么？”

望着那一张张嘴脸，他只觉得讽刺。

“几个月前，也是你们来怡亲王府丢臭鸡蛋，扔烂叶子的吧？我父王为了北境出生入死，几经病危，就是拖着这样的身躯帮你拦住外敌，可你们呢？

不分青红皂白，就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嫉恨，就说我怡亲王府杀戮过重。

你们扪心自问，我怡亲王府的血腥和杀戮都是为睡承受的！

就算我姨母有嫌疑，可一切都没尘埃落定你们凭什么盖棺而论！

现如今，连一个五岁大的稚儿都要喊打喊杀，我妹妹是杀你们的爹娘了还是断了你们的财路？你们要如此对她？”

逸儿往日的礼教早就顺着雨水，还有雅儿冰冷的身体消散地一干二净。

身上弥漫着失望，痛恨以及有心而发的悲戚。

泪水，混杂着天上的甘霖，哭出世间的悲鸣。

琳琅抱着雅儿缓缓站起身，围观群众不由得后退一步，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琳琅那双带着万千恨意的双眼：“老天爷！您听到了吗？我一定会让害死小郡主的所有恶人下·地·狱！

今日在场的所有罪人……一个都别想跑！”

一锤定音，这番堪称诅咒的宣言，立刻撕开了吆五喝六的这群人，没来由的伪善和正义感。还有被人逼迫出来的凝聚力。

哪里还管得着靖王府是否罪孽深重？

纷纷丢盔弃甲，徒留满地的破碎的蛋壳和腐烂的菜叶。

靖王府前，只有怡亲王府的侍从，以及靖王府的侍女孤零零地淋着雨。

生六看着琳琅，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

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当然是知道这个看着大大咧咧的女人，往日最爱的便是和孩子们玩闹了。

王府内总是少不了她的笑声。

哪怕面对危险，她要不是迎难而上，要不狐假虎威，几时见到她哭成这般？

宋玉承只觉得全身四肢都透着冰冷的寒意。

他呆呆地凝视着雅儿苍白的睡眼。

似乎是连心脏都不能再次跳动了。

他的妹妹，他的雅儿……就这么离开了他。

他们明明起誓过的。

他明明说过要永远保护她的。

可是现在呢？

雨水从他的掌心滑落，沉重地砸在地上。

只听着噗通一声，他跪在了雅儿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