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云扬所带领的共有五艘星舰, 外加一艘后到的科研人员所在的战舰和云凛及其战队所在的后备星舰。而第一艘消失的便是云扬所带领星舰中的第五艘，很快，在大家还没回神之际, 第四艘、第三艘星舰也是一天一艘的速度消失了。

整个队伍陷入一片绝望的黑色的死亡情绪之中, 这种等待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连慌乱都忘记了, 只有自我放弃的绝望。所有智囊团日夜不分、不休不眠地想对策, 最后唯一稍微可行、还有点希望的方法便是, 毛团对整个星舰队伍进行干扰屏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而毛团发现自己能从超能核爆武器中吸收能量，但他只告诉了林羽一人, 因为如非必要，超能核爆武器的爆裂, 对整个空间的危害极大, 而这与主人对它的命令是违背的。他不能依靠这个来吸收能量。

但这不是万全之计。

就在云扬带领剩下的战队疲于奔命, 想尽快回到原都星的时候，云扬和少数军官收到了一条命令, 要求给云凛、林羽、孙福三人一艘星舰，让他们独自停留在外太空中，而剩下的队伍改变航向向第五战队基地行驶，不要再继续驶向原都星。而理由则是，外星生物直接与军部取得了联系, 他们要求将云凛、林羽、孙福三人交给他们, 否则, 他们会对军部大楼、政府大楼、最高司法机构、科学艺术联盟、最著名的学院, 按照他们的兴趣一个个地进行攻击。

权衡再三, 军部选择将云凛三人交给外星生物，他们想, 这是他们能采取的最合适的选择。为了绝大多数星际人类的安全和利益，他们只能先牺牲这三人，争取时间，希望能找到对抗外星生物的方法。

云扬得到消息后，皱了皱眉，但还是直接下达命令让云凛三人留在后备星舰内，其余人随他驶向第五战队基地。

命令虽然没有传达给云凛三人和多数的战士，但是凭毛团的能力，早将军部命令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林羽和云凛。林羽虽然惊呆了，还有些心寒，但他却可以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官方机构只能这么选择了，毕竟，保存多数的人类是摒弃绝对的公平正义面对现实时，人们所会作出的选择，即使这种选择很多时候是错误的。但有时候对整个人类来说，这种选择往往不在于选择本身，而在于人们对选择所持有的态度。人们接受了，便是公平；人们接受了，便是正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只是不断变幻内涵的两个词语而已。

云凛带领战队的战士并不知道内情，他们希望留下来，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云凛便是他们的长官，林羽和孙福是他们的队友，抛下他们离开，不是他们独立战队基地的作风。这些战士都是独立战队的优秀人才，也是星际军队的优秀人才，云扬搬出军部命令，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而云凛知道事实真相，他不能让他的队友留下来陪他们送死。他命令他们跟随云扬上将返回第五战队基地，这是命令。

那些士兵不得不服从命令。但张起和沈离还是坚持留了下来。沈离作为原都星沈家的幼子，一点门道还是有的，他已经打探到云凛三人被留下的真实原因，他们产生了巨大的愤慨却又无能为力。他们坚持以朋友的身份留下来，和云凛三人在一起。

素来严肃刻板的云扬倒没有再反对，稍稍思索了一番，便同意了张起和云扬的要求。

林羽虽然向来不喜沈离，但这个时候，能有人站出来支持他们，不抛弃他们，即使不是为了他，他还是心生感激和佩服。不过云凛父亲的态度还是让他莫名的惊讶，他从来没见过父母对自己孩子的生死安全这么无动于衷的，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的随便什么，威胁生命安全的时候都不只皱个眉啥的。

他想，云凛对他来说，对他这种冷心冷情的人来说，大概真和养了个什么玩意没得差，养个玩意他也就这点关心了。不过虽然他心底再不平，云凛自己都没什么事，仿佛不放心上似的，他瞎抱什么不平也没啥用。

等到云扬带着大部队走很远后，他们只见一向老实的孙福突然摇身一变，显出些奇怪的神情来。他轻松地挑了把椅子，自在地躺上去，用原先那个奇异的男人特有的表情和欠揍的语气道，“呀呀呀，你们为了星际人类不肯妥协，呵呵，可是他们还是把你们抛弃了？！啧啧啧，可真可怜！”

原先那个带着奇异美的男人用这幅表情和语气说话，还会让很多星际人类犯花痴，可是现在顶着孙福那张毫不起眼的路人脸，作出这些表情，带着这些语气，真是诡异的很。

张起和沈离惊讶地看着摇身一变的孙福，半晌没回过神来，云凛和林羽心中倒是早就清楚了，他们四人包括已经死掉的云强，在星际裂隙中便和他们所在的世界建立了据他们所说的某种联系，如果他们生存的只是精神体，在发生了一系列星舰消失事件后，很显然，孙福是他们作为躯体的最好选择。因为云凛和林羽还是他们希图建立通道的载体，或者也有可能，云凛和林羽的精神力比较强大，选择他们的躯体进行控制要困难很多。

林羽四处瞧了瞧，顶着孙福脸的外星人道，“你是在找我的两个助手么？”他打了一个响指，那两个奇形怪状很多手足的动物便在空中显形了，那外星人有些惋惜地道，“啧啧啧，你们把我们想的太简单了！知道么，除了答应我们建立通道，你们别无选择。呵呵，你们还留了两个人质，真不错。”

张起和沈离有些担忧地看着云凛，沈离有些激动道，“阿凛，别答应他。”

云凛如今反倒觉得更为轻松，他无所谓道，“可以。”

孙福脸外星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算你识趣，呵呵，早答应也不用那么多人因为你们受苦嘛。”这种神逻辑也是醉了，作出恶行的人总是将罪过的原因转移到被受恶行的部分人身上，更为不可思议的是，绝大多数人还会接受这种神逻辑，他们打从心底相信他们遭受的罪孽，不是因为那些作出恶行的人，而是那些不肯承担恶行的人。人们不会责怪恶人，只会责怪他们的同类，都是因为他们自身的懦弱。

云凛冷笑了一下，“别说没用的废话。不过你要答应保证他们三人的安全。”

林羽一听有些急道，“我也答应做你们通道！”

云凛皱紧了眉头看着他，扭开了头去没有说话。

林羽表情有些受伤，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只是不肯说一些事，为什么云凛便会对他的态度一下子有天壤之别。他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不再去想这些，可是听到云凛答应的那时起，他心里一急，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也答应了。他想云凛肯定认为他自作多情了，他完全不需要，这样无谓的牺牲根本没有意义，而且他也不会领这份情。

呵，不过都到这一刻了，这些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他心中如何想便如何做便是了，到了如今，再多想也无益。

孙福脸外星人笑起来，“呵呵，真不错。你们先休息，等醒过来后我们立刻着手。”

林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都要等死了，还睡个毛线。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很遗憾很遗憾，都要挂掉了，云凛也不理他，可是他还是很没出息地想着如果他真要死了，他就只有一个心愿，他希望在死前和云凛来一PAO。啊，可真没出息！可他就这么想的。

可明摆着云凛到这份上也没愿意理他，他就完全是起了色心没有去做的兴趣了，他想，比起性YU这档子事，还是尊严更为重要，即使要死了，还是尊严更为重要。尊严便是意义，虽然意义是很无聊很可笑很荒谬很不值钱的东西，可是偏偏没了这玩意儿，人自己便变成很无聊很可笑很荒谬一文不值的东西。

他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啊啊啊难受地直叫。他呼叫毛团好久了，可是这个时刻，毛团也不知道哪去了。他不是被选中的么，毛团不是超厉害的玄子么，为么这个时候它不见了，哈，肯定是毛团的主人也抛弃他了，谁叫他太朽木不可雕也！他想，毛团的主人应该就是所谓的上帝或所谓的啥子神，虽然他不想渎神，可是毛团给他的意思好像就是这神出了啥自身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他被选中来到这个世界来解决BUG了。只是解到一半，发现这个BE CHOSEN好像不太给力，便准备把他放弃了。

幸好他只是小市民，不是什么信仰者，BANDON 便BANDON，也没啥好痛苦的，不过大概真正的信仰者是不会有被BANDON的念头的。

哎，到最后，连毛团也不陪他了，大毛、林将军夫妇、他那便宜哥哥林默、海大叔、何言，一个也见不到。等死的滋味是如此寂寥，可是莫名地，林羽却觉得很轻松。

这是他的归宿，本应如此，迟早如此，在这个没有留恋的时候，就这样，很好。

林羽以为自己会乱七八糟想很多，可是到最后却平静下来，然后竟然睡着了。他做了梦，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奇奇怪怪，他会在高大的树林的尖顶上飞，会一下子跌入河中在水底快速地前行，他的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完全不由自己以极快的速度前行。一时他感觉快要窒息，一时他感觉自己飞到树林之巅上感到脱离重力的快GAN。到最后，他栖息在了一块又大又厚又软的云朵上，然后睡着了。

醒来后，林羽不禁心想，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异维世界和卷曲空间，那么人的梦能不能穿越到这些世界？！原谅他这个地球来的土老帽，还是那种地球上不那么聪明的土老帽，即使那些外星人说他们是来自异维空间的，他也没什么想象力，他对他们最直接的认知还是停留在地球星球大片里，那些从未知的星球飞来的外星人。不过，他开始感到好奇；但是，都要等死了，还要劳什子的好奇心。

他醒后，那个奇形怪状很多手脚的动物便领着他到了一间异常干净利落的实验室，这实验室明显不是星舰本身有的。实验室中央是一个很大的透明容器，悬浮在半空中，这容器和销毁云强精神体的容器差不多，只是大了些。

外星生物将他和云凛一起放进去，容器便自动封闭完整，就像不能打开，没有缺口一样。实验室里就只有孙福脸外星人和那两个奇形怪状很多手脚的外星生物，张起和沈离没看见，大概被安排在了别处。

虽然对这个容器林羽有些恐惧，可是此时，他倒有些心满意足了。能和云凛呆在同一个容器里死掉，也算死同穴了吧，莫名还很是欣慰。都这个份上了，他还矫情别的也没意义了，最后的时刻，还是对自己坦诚点，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心意要好很多。

他的视线□□裸地看着云凛，但是云凛不看他，不过没关系，最后的时间他想咋做就咋做。慢慢地，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旋转起来；然后他感觉自己仿佛灵魂脱壳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他就能看到容器里他和云凛的身体，像两个蜷曲的婴儿一样，首尾相连，双目闭着，神情安详。再然后，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出来，那淡金色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直到将他们的整个身体包围，他再也看不清。突然，一下子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