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华庭痛得眼前发黑，他心知小指多半被这小子捏断了。但他在娱乐圈素来是谦谦君子形象，再说对方也不是故意，他虽然心中恨不得将这小子弄死，表面上却还是非常彬彬有礼：“宣传会还没结束，等下我们再聊好吗？”

这次终于成功把手抽回来，他试着动了动小指，肿胀麻木，无法自如使用，关节处传来一阵阵锥心的刺痛。他勉强忍着，没多久宣传会结束，紧接着就是一个小型的悼念会。

季子凌生前和他关系密切，是娱乐圈众所周知的事情，鲍华庭虽然很想去医院接骨，但他知道一旦中场走人，明天的娱乐版肯定会有《人一死茶就凉，鲍华庭中场缺席季子凌悼念会》之类的报道。所以强忍着剧痛，以季子凌生前好友的身份上台致悼念词，因为断了手指表情痛苦，倒是在公众面前赚了个好口碑。

悼念会的流程安排毫无新意，在由生前好友、合作过的演员、导演和明星代表简短致辞后，全体默哀三分钟，接着陆续登台献艺，其间大屏幕插播季子凌出演的电视剧片段若干。

季子凌心情本来就很微妙，被鲍华庭一搅合，就更觉得特别讽刺，干脆趁乱躲卫生间，把手机调成静音，坐马桶上刷娱乐新闻。

鲍华庭参演的郑导大作《致命危机》已经杀青了，后期制作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初步定在国庆档期上映。刷个新闻都能看到那破人的名字，季子凌果断点叉刷微博，“心向阳光”的微博主页里粉和黑掐成一片，刷了一会儿他满脑子都是“么么哒爱你”和“博主一看就脑子进水”之类的词句。

季子凌头昏脑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地冲水，从隔间儿出来。

结果一推门就看见厉王八蛋冲他特人模狗样地微笑。

非常阴魂不散。

季子凌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冒了句：“么么哒~”还好关键时刻理智回笼，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爱你”囫囵吞下，保住了岌岌可危的节操。

“么么哒！”厉扬露出标准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低头看了眼手表，“五十二分钟。便秘有点儿严重啊。早说让你不要同类相残，一个鸟类偏要吃什么脆皮乳鸽，那么油腻的东西是一个扁毛畜生的肠胃能承受的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季子凌默默翻个白眼，去洗手台洗手，懒得搭理他。刚扭开水龙头，就听见厉扬在背后说：“老情人的手……很好摸？”

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季子凌洗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自动开启对抗模式：“是啊。太好摸了，跟牛奶棒冰似的，嫩滑冰凉，不小心一碰，嘎嘣一下就断了。”

厉扬：“……”

在Vivi拉着季子凌跳车跑了之后，厉扬默默跟着乌龟爬的车流顺利开到了现场，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季子凌握着鲍华庭的手亲热地说着什么。

厉扬脸立马就黑了。心想鸟类什么的就是靠不住，昨天还嚷嚷着报仇今天就跟旧情人握手畅谈。简直太不要脸了！

所以一直到宣传会结束，厉扬的目光都阴森森地黏在季子凌的后脑勺上。季子凌趁乱离开现场，厉扬身体就自动开启跟随模式。原以为能过一把捉奸瘾，没成想跟着季子凌兜了两个圈子，远远看见季子凌进了一个小屋，阴沉着脸走过去抬头一看——

man toilet。

男厕所。

厉扬：“……”真他妈没品位，偷情竟然选在厕所！

结果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厕所里静悄悄的，这地儿偏僻的厕所也没有任何人来光顾。厉扬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从隔间儿门缝里瞅了一眼。

那小破鸟正坐在马桶上刷手机，神态十分之白痴。

满腹无名火气瞬间就消下去大半。

这会儿听小破鸟说什么“嘎嘣一下就断了”，联想到悼念会上鲍华庭痛苦扭曲的脸色，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跟我来！让你看一场更过瘾的。”

厉扬捞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在季子凌下意识甩开的同时，顺势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

手感相当不错。

看到凌子和总裁一起出现的时候，Vivi正热锅上蚂蚁似的四处乱窜。打电话不接，偌大的场馆人头攒动，找一个人何异于大海捞针。眼看离凌子上台的时候越来越近，Vivi简直要急疯了。

凌子这个出场机会，是他动用了不少人脉，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如果到时候人不见了，凌子少一次曝光机会是小事，砸了主办方的面子，以后再想为手底下艺人弄机会就难了。

这会儿看到凌子出现，就像看到了救世主，哪儿还有昨天的半分冷傲，泪流满面地跑过去：“祖宗，你可算出现了！”

季子凌：“……”

主持人捧着话筒：“……下面，请欣赏阳光面具歌手凌子的倾情演唱——《唯以永怀》！”

于是……悲剧再次重演。季子凌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疑似刚吃过菠菜的经纪人不由分说推上了舞台。

《唯以永怀》的前奏响起，季子凌悲催地发现，他不但不知道调子在哪里，连昨天晚上刚背过的歌词，都他妈忘、记、了！

卧槽天亡我！天亡我也！

季子凌握着话筒，风中凌乱。跟着节奏在舞台上走了两步，他突觉脚下一空。

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歌手在舞台上突然不见了，这可是娱乐史上前所未有的大新闻！

现场安静了一瞬，之后一阵骚乱，主办方负责人赶紧派人搜救倒霉催的面具歌手，把舞台地板撬起来，手电一通乱晃——里面空空如也，别说人了，连根毛都没有。

几人面面相觑，均感脊背发凉。厉鬼季子凌在悼念会现场回来勾魂神马的，简直不要太恐怖。

小破鸟从舞台上消失的那一刻，厉扬吓得心都停了一拍。歌手从舞台上掉下来结果摔成半身偏瘫的新闻不是没有过，厉扬脑中嗡嗡响，拨开人群就往舞台上冲，完全忘了区区两米的舞台，连猫都摔不着，怎么可能摔伤一只鸟类？

等到地板被撬开，搜救组遍寻不着人影，厉扬才冷静下来——

一个人不可能掉下去就不见了。

除非，掉下去的是一只鸟。o(╯□╰)o

厉扬苦笑着微微摇头，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小破鸟么，不就是自己无聊买的一个玩意儿么？虽然脸长得差强人意，但脾气大挑食五音不全还经常阳奉阴违，一点儿也不可爱。

这念头从他心底划过，一瞬就过去了。

因为他看见那只一点儿也不可爱的小破鸟，顶着一头蜘蛛网，从舞台边儿上一个隐蔽的破洞里爬了出来。

厉扬：“……”

现场所有人：“……”

噼里啪啦一阵闪光灯。《惊险！面具凌倾情献唱跌进舞台；万幸！毫发未伤只糊了一头蜘蛛网》什么的，果断是明天早报最劲爆娱乐新闻，那些目光灼灼时刻准备着的记者们怎么可能会放过？

于是……季子凌以这种奇葩的面具&蛛网造型，再次占据了各大报刊网站娱乐版的头版头条，赚得了相当的曝光率。一夜之间，刚刚沉下去的《戴面具出道的十大好处》的帖子再次被顶到海角论坛的首页，不少脑残粉大呼“darling蛛网配面具的造型好帅好man沧桑到让我心好痛”“蜘蛛侠什么的萌萌哒~萌萌哒~必须顶一发”，黑粉们则高贵冷傲“面具忘了掏俩窟窿吧”、“一定是出门忘记吃药”、“记者大大，我们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你们以如此敬业认真负责的精神，蹲点拍到了大凌刚从神农架逃出来的照片！必须为伟大的新闻工作者点赞”……

所以说人生在世，难免被上帝玩儿那么几回。祸兮福之所倚，老子诚不我欺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彼时，季子凌顶着一头蜘蛛网，从窟窿里爬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厉扬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季子凌这俩月对厉狂犬病的了解，晓得他心里肯定早就笑抽了，只是面子上比较会装。

于是他狠狠瞪了厉扬一眼，但眼波还没有成功发射出去，就差点儿被铺天盖地的闪光灯晃瞎了眼。

季子凌的追悼会，就这么被季子凌搞砸了。

以悲情催泪庄严肃穆始，结果却变成一场华丽丽的闹剧。

鲍华庭的左手小指已经肿成了胡萝卜，趁乱正想悄悄溜走去医院，却在侧门口碰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面目俊朗，淡淡微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厉扬，擎天娱乐的总裁。”

作为娱乐界三大巨头公司之一，擎天娱乐之名如雷贯耳，厉扬的大名鲍华庭自然也是听过的。他虽然不知道厉扬为什么突然和他这么个二线小演员打招呼，但抱大腿的机会不容错过，所以他很自然地伸出右手来与厉扬相握。

“啊！”鲍华庭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厉扬皱眉疑惑：“怎么了？”

鲍华庭感觉自己左手小指“咯吱”一声，骨头错位，疼得整个脸都扭曲了，额头汗如雨下，却只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没事，最近身体不太好……胃有点儿疼。”

厉扬十分真诚（十分虚伪）地关心道：“敬业是对的，但别太废寝忘食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季子凌躲在楼梯下面，听到这话“呕”地一声吐了一地二氧化碳。

鲍华庭完全不疑有他，十分感激地道谢。

厉扬终于开恩松开他的手，说：“擎天和大成将要合作投拍一部新电影，剧本刚写出来，我觉得其中有一个角色很适合你。”

鲍华庭扭曲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十分滑稽：“什么角色？”

厉扬瞅一眼手表：“过两天我让人跟你详谈吧，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说着朝他伸出手来：“期待合作。”

怎么又握手？鲍华庭简直要哭了。

不过面对这一根粗壮的大腿，他想了一下抱上去的好处和得罪之的后果，还是伸出了手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