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半夜，林程终于醒了过来。

他自己本身身体底子很好，加上年轻，虽然受了好大的罪，也还是扛了过来。

林程清醒的时候是夜晚，房间没有开灯，拉着窗帘，睁眼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是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面，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又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他已经出来了。林程想，他的记忆慢慢回笼，想起来是叶一凝救了他。

然后他又想起来一切其他的事情，想起父亲母亲冷漠的脸，林程原以为他们对他可能会有一点点感情，可能不太多，但是总得有一点，他毕竟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一直以来，林程抱着幻想……

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可以看到一些东西了，他盯着床顶看着，现在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盖着舒适的被子，还睡了很好时间很长的一觉，林程觉得，他现在已经恢复了。

需要做点什么。他想。

深夜，叶一凝也还没有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仿佛装满了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了点动静，叶一凝眉头一挑。

她以前总觉得人间没有人能是她的对手，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她的三观受到了颠覆，心里想原来人间还是有厉害的人，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让她知道。

但是很快，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叶一凝低声问：“是谁？”

“我。”门外传来林程的声音，叶一凝心里微微一震，急忙起身上前开门。

“你……”叶一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问道：“你还好吗？”

“我……”林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段时间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想了想，林程低声说：“一凝，我们先谈一谈清歌的事吧。”

“进来说。”叶一凝侧身让开。

林程进了叶一凝的房间，两个人在桌边坐下，林程想说话，笑了一下却是先问：“一凝，你这儿有吃的吗？”

叶一凝摸出不少零食放在桌上，林程开了一包巧克力含了一颗，他以前不爱吃这个，总觉得是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但是现在，莫名想要吃点甜的。

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林程感受着这浓郁的甜，在心里长出口气。

“一凝。”林程说：“我知道清歌被带到了林家，但是我不知道他确定在哪里。”

“没事。”叶一凝笑了笑：“我去把林家整个翻过来，大概能找的到。”

“这段时间，林天龙恢复了不少。”林程对叶一凝的话颇有些不太赞同，他说：“硬刚有风险。”

叶一凝知道林程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内心烦闷的不得了，声音就不太冷静，带着些怒气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程就笑了笑。

“一凝。”他说：“你知道林天龙的克星是谁吗？”

叶一凝愣了一下。

“是林秧。”林程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是他并不需要叶一凝回答，很快的自己公布了答案。

“林秧？”叶一凝有印象，就是学校里那个小男孩，她看着林程，等着他说下去。

“我会去找他。”林程说：“我明天就去。”

“林秧会帮我们吗？”叶一凝皱起眉头，觉得林家的事情真是太复杂了。

“他会的。”林程说。

只不过，这需要林程付出一点代价，叶一凝心里也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她皱眉看着林程，说道：“你就这样去找？林秧……他是你的……”

“他是我的亲弟弟。”林程回答，提到林秧，林程身上突然弥漫出淡淡的忧伤，叶一凝觉得其中一定有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是看起来林程并不想多说。

叶一凝想了想，她也没有再多问。

最后，林程和叶一凝商定，第二天林程就去找林秧，找到林秧帮忙，他们就出发去救李清歌。

说完话，林程就起身要离开，太晚了叶一凝也要休息了，林程站起身要出去，叶一凝拦住他，把桌上的零食收了收，全部塞给了他。对这个举动，林程心里微微一暖，他第一次觉得，叶一凝其实还挺好的。

林程以前比较喜欢晏小河，但是现在他觉得，叶一凝这样的才适合做朋友。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因为确实自己很晚了，林程只是对叶一凝感激的笑了笑，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林程离开后，叶一凝觉得自己应该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想着想着，又想起了最初遇见李清歌的情形。

说起来真相眼也算是有些挑剔，它找的宿主都还让人看着挺顺眼的，而李清歌更是其中的翘楚。

他站在那里，身材颀长，又挺拔如同修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清俊，整个人气质干干净净，当时叶一凝并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态度却也不由自主好了几分。

他说他叫李清歌，名字也很好听，叶一凝心想，她之前一直有些骄傲——或者是有些高傲，反正叶一凝也知道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她也不在乎，在她眼里，世人都是蝼蚁。

李清歌就不一样，他很温柔，也不怎么发脾气，对叶一凝晏小河的态度都一样，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后来叶一凝发现，李清歌对每个人都这样，但是偏偏这样，叶一凝就总想让他对她有些不太一样。

原本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发展，但是偏偏到了后来晏小河又突然离开了，店里只剩下叶一凝和李清歌，李清歌……他是一个相处久了都会对他产生好感的人，叶一凝自然也不例外。

爱情来时汹涌却也没有道理，她爱上了他。

叶一凝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类，还是李家的人，虽然李家人在李维言之后也就是普通人了，但是现在看起来，李清歌好像没有那么普通的样子。

叶一凝觉得很是心烦，她平时不爱思考，但不是不聪明，她大概看出来，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李清歌倒霉成这样，和她背后的“他们”应该也有点关系，如果“他们”出手，叶一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要帮哪一边呢？叶一凝恍惚的想。

她迷迷糊糊的，居然慢慢睡着了，睡着后还开始做梦，梦里世界全部混乱了，异能者、林天龙……还有“他们”都在大乱斗，到处打的翻天覆地，叶一凝本来也是要上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

哪怕是在梦中，叶一凝都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烦闷，她顺着破损的道路缓缓往前走着，看着四处的狼藉，心里居然有些心疼。

别打了！叶一凝在心里大喊，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很是喜欢人间。

她喜欢用惯了的手机网络，喜欢吃人间的美食，喜欢随处可见的熙熙攘攘生活气息，她还喜欢……

叶一凝突然抬起头，她看到李清歌站在路的那一边对着她笑。叶一凝怔在了原地。

我真的，越来越像人了。叶一凝想。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梦，这个时候的叶一凝仿佛自己分裂开了，还有一个自己漂浮在空中。

她看着自己拔出一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匕首，脚下快步冲向李清歌，漂浮在空中的叶一凝大喊：“不要！”但是梦中的叶一凝置若罔闻。

李清歌一动不动，不闪不躲，只是一直含笑看着叶一凝，哪怕她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胸口，他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反而是叶一凝，哭了起来。

漂浮在空中的叶一凝和梦里的叶一凝都掉下了眼泪，她们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荒诞了，李清歌的血溅出来，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真相眼，看透世间所有。

李清歌想必能看见，叶一凝并没有想要杀她，叶一凝是爱他的。

但是叶一凝没想到，随着李清歌的双眼亮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发烫，就好像要爆炸一样，很快，空中的叶一凝惊恐的看着梦中的叶一凝膨胀了起来，很快就要炸开了。

但是空中的叶一凝能感觉到，梦中的她虽然是快炸开了，但是她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仿佛得到了什么解脱一般。

不，不行！叶一凝想，活着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正无措中，叶一凝突然听到自己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是上次在梦中古书里看到的符咒！才想起这句话，叶一凝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触目所及都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心脏咚咚咚狂跳个不停，但是叶一凝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被拉进了幻觉。

她在不知小道里面居然还能中幻术？叶一凝看着床板，心想什么人有这种本事？她觉得不太可能是外面的人，因为叶一凝的房间也是加了东西的，一般术法邪祟都靠近不了。

会不会是……店里的人？叶一凝想，又不愿多想。

睡吧。她对自己说。

不管别的，明天先把李清歌救出来再说。